「十年前,我找过妳,因为妈咪宠我,她替我说服父亲,同意领养妳,可是,再回到育幼院,院长说妳早被领养了,我找不到妳,很伤心。」袖乔握住她的手,至此,每个宇都是真的。
程黎点头,这段话,她听晁宁提过。
「当年,我养父母不能生育,庞大的企业需要有人持续经营,他们看上晁宁哥哥的能力,于是兴起认养念头,领养一个小女生,将来两家人结成亲,顺理成章把事业交给晁宁哥哥。」
这是晁宁的压力与无奈?程黎轻喟,看来,他向无奈妥协。
「晁宁哥哥喜欢画画,公公婆婆同意他出国完成梦想,一年后,乖乖回来接掌企业,并同我结婚……」
不!那不是她听到的版本!程黎有话要说,匆匆从口袋里拿出纸笔。
「我知道、我知道。」袖乔按住她的手,不让她「说话」。
「小黎,求妳听我把话说完,妳的事情,晁宁哥哥跟我提过,他跟我说了对不起,可是我爱他,真的好爱他,就算是背叛,我也认了,谁让我那么爱他。」
晁宁为他们的爱情说对不起?她心凉半截。对不起?!他们的爱情居然是个「抱歉」!无声泪水淌下,「对不起」三个字,明明白白彰显她的错误。
「晁宁哥哥向我保证,他会彻底把妳忘记,彻底忘记在蒙马特的那段荒唐过去,好对得起我们的婚姻。我知道对妳不起,妳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该让妳受那么大委屈,我好恨,为什么晁宁哥哥的游戏对象小是别人却是妳,小黎,我真的好抱歉。」
这些话算不算凌迟?一句句、一刀刀全划上她的神经。晁宁的「对不起」和「保证彻底忘记」,让袖乔解释了他的陌生眼神、他的漠然和怀疑。
原来呵……她不过是他的「游戏对象」,他们之间的爱情是场「荒唐过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妳,小黎,我们曾经那么要好,我应该替妳出头,可是,我真的很糟糕,面对爱情,我不再是勇敢的袖乔。」
寒冷一阵阵从脚底泛过,是苦是痛或酸涩,已无从分辨,一个月来的等待与期盼化为泡影?在法国时的甜蜜,居然是他不愿想起的过去?!
认真想想,程黎,妳给我认真想想。
他是对的呀!谁会认真对个哑女倾心?他是正确的,对个不能言语的女子负心,至少她不会昭告天下他的风流不堪,他的世界仍然维持安宁。
只是呵……他何苦给她一个戒指,锁住她的心、炼住她的爱情?何苦对她细细叮咛,要她别忘记他的心?
想忘记的是他呀!想放手过往的人是他呀!他怎能把她放在这里,不上不下,甚至无知地幻想未来、幻想她的努力,能为自己换得家庭与未来?
「他说,他要遗忘我?」小黎在纸上写下娟秀字迹,再次确认他的心意。
「我很抱歉。」袖乔说。
「他很后悔吗?」她又问。
如果他后悔,那么她是不是该找他说声对不起,对不起她的出现与存在,书他背叛婚姻;抱歉她自以为是的甜蜜,架构在他的罪恶感之上?
「是的。」她斩钉截铁。
十字桩从心口正中央刺入,她是垂死的吸血鬼,痛不是以形容她的苦,她的世界被彻底毁灭。咬住手臂,无法狂叫的痛楚发泄在手臂上,没人能救她,再也再也没人了呀!
她尝到了腥咸味,她看到鲜红血滴,可是,她居然感觉不到痛……好扯,是不?
「小黎,妳别这样,放手晁宁哥哥吧!他不值得妳爱他,妳这么善良、这么美好,总有一天妳会碰到一个真心爱妳的男人。」袖乔激动地拉住她的手。
程黎没办法思考,乱烘烘的脑筋在闹革命,心是痛的,知觉吋吋麻痹,缓缓起身,她要寻个安全空间,哀悼虚伪爱情。
「妳……要走了?」袖乔问得小心翼翼。
程黎点头,她是认命的女人,她不擅长纠缠不清,无暇拭去齿间沁红,无心擦去臂间渲染的血腥,她认命,她认命。
「妳永远不再见晁宁哥哥了,对不?」袖乔追问。
程黎没作答,不说再见,眼前,认命是她最该做的事情,一步步,程黎走出袖乔视线,走出她和晁宁的生命。
门扣上,袖乔松门气,晁宁哥哥足她一个人的,即使违背良知,她都不准任何人侵害她的婚姻。
从提包翻出小黎和晁宁在法国拍的照片,那是她在晁宁皮夹里找到的东西,背面「挚爱,程黎」四个字重重打击她的心,泪滚下,不准!他的爱情只能专属于她。
「小黎,对不起。」将照片撕得粉碎,不能怪她自私,女人的爱情本是自私。
门开敔,是她的母亲和婆婆。
「袖乔,怎么了?」养母看见她的泪水轻问。
「妳在担心晁宁的身体状况吗?别烦恼,医生说这场车祸,除了那段离家出走的记忆之外,晁宁没有任何损失。」婆婆接话。
「万一想起呢?晁宁哥哥会知道我谎报公公生病,骗他回来的事。」袖乔忧心忡忡。
「就算想起来,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已经结婚啦!说不定到时连孩子都有了。」婆婆说得乐观。
「晁宁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他娶了妳,自然会对妳负责到底,妳该想想如何抓住他的心。」养母说。
抓住他的心?袖乔偏头认真细想,是的,这是她未来最重要的课题。
第五章
这是程黎第二次存够钱到法国。
第一次是七年前,她认识一个男人,爱上他,可惜情深缘浅。
七年后,她带来另一个男生,这回情深缘深,他们的生命与幸福紧紧相系。
这个小男生叫作小琛,程琛,她的宝贝儿子。
她爱他整整六年,未曾改变。为了和妈妈沟通,小琛三岁会认字,为了妈妈的辛苦,他五岁会分担家事,他爱妈妈和妈妈爱他一样多。
今年夏天,妈妈拿出存折告诉他,他们有足够的金钱飞到法国,她要带他去看看初遇爸爸的地方。
于是,他们来了。
她带小琛去看白教堂,去爸爸画图的旧地方,还去看爸爸打工的洒吧,和他们曾经住过的老公寓。
房东太太已经老得走不动,可是还记得程黎,她用法文问她,晁宁是不是已经成为画坛之星?
程黎苦笑,转过话题,告诉她,儿子才是明日的画坛之星。
老太太请女儿替她找来晁宁送她的画作,重复告诉小琛,他的父亲多么有才华。
程黎一句一句替老人小孩做翻译,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有欢乐、有笑语、有回忆、有程黎不愿放手的过去。
临行,小琛用一个亲吻换走老奶奶的三幅画,程黎送她一瓶珍珠粉,说那是仙丹,东方女人的养颜美容圣品。
她抱住程黎,不舍得她离去,程黎回抱她,知道人的缘分总是捉摸不定,她和房东奶奶的缘分不深,却是美好的善缘,她结下了,心满意足。
十天假期,他们玩遍当年程黎和晁宁走过的地方。
小琛在他们曾打过球的篮下和一群法国小孩玩球。远远坐着,程黎想起那天的月色、想起他握住自己的大手,也想起她的初吻,美好得值得她一再回味。
他们在晁宁摆摊地点附近遇到一个东方女生,小琛学起爸爸,主动要求替阿姨作画,程黎没有阻止他,反而骄傲地看着儿子的一举一动,那是遗传、是家学渊源,她将支持他的兴趣,不管小琛有没有在画坛闯出天空,儿子都是她心目中的毕卡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