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美萱嗔道:「爹,你怎么还记得这么多啊!」
凌平章哈哈大笑,「美萱,爹平时是不是很固执、很不讲理?」
凌美萱蛾眉轻轻一蹙,「虽然有一点点,但我知道爹都是为了我好。」
凌平章摇摇头,「妳不要再安慰我,我这个爹没当好,做事一厢情愿,常常把好事办成坏事。说老实话,今天爹真是为妳伤透了脑筋。唉,如果你们俩能禁得住这样艰难困苦的考验,爹还有什么话说呢?」
「爹,这也不能怪你呀,我这个做女儿的也有不对的地方,头脑简单,意气用事,总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凌平章松开缰绳,道:「往后我不在妳身边,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不管你们了。我老了,再也管不住你们了。」
凌美萱的唇角轻轻拉动一下,左腮出现浅浅一圈梨涡,「不,你该管的地方还得管。你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要多呀。」
凌平章慈祥地对她笑了笑,「经验丰富又有什么用,妳还不一样统统当成耳边风。我已经过时了,不中用了。」
陈嵩抱手作揖,「您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美萱的!」
凌平章紧瞅住他,「那是最好,如果我女儿在你手上受了什么委屈,我绝不饶你!」
陈嵩听得吐了吐舌头。
「爹。」凌美萱泪眼婆娑地再扑到凌平章怀里。
「去吧。」凌平章将女儿推上马车。
陈嵩在前面充当马夫,凌美萱和平儿相继坐进车厢,不停的向凌平章挥手。
看着马车向前行驶,凌平章突然有了一种清朗明澄的心情。
天空很高,一轮明月挂在枝梢。
第九章
陈嵩赶着马儿,一路上思索着,自己并不是什么公子哥,家里非常贫困,而且也不在四川,这件事情肯定要对美萱坦诚的;但问题是什么时候说,如果现在说出来,凌美萱一气之下回府,岂不是又落入陆川帮的魔爪?
陈嵩决定凡事等出了城再说,如果凌美萱气极了,再好言相劝几句;如果她真是嫌贫爱富之人,那她就不值得自己留恋了。
马车行到客栈,小三子一夜未睡,在门前翘首盼望,转头见凌美萱安然坐在马车里,心中高兴至极,这件事一帆风顺,还真是佛祖在冥冥中保佑着呢!
接着马车载着四人来到城门,被一群守军拦下,一个官爷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头戴狮子盔,包耳护颈,七星玛瑙抹额,沉声问:「这么晚了,出城干什么?」
陈嵩抱拳作揖,「刚刚收到家书,因家中老父去世,急于回乡办理丧事,还恳请各位军爷行个方便。」
官爷掀开车厢,瞟他一眼,「这里面是你的什么人?」
陈嵩恭敬道:「是内人、婢女和小三子。」
官爷冷哼一声,「我看未必吧。」说罢把手一挥,哈哈大笑,「逮住了!」
城楼中顿时火光大亮,一人走到城垛边,往垛下望,干笑二声。「没错!就是这小子!」
陈嵩抬头一看,陡然间脸色煞白,来者正是知府的公子陆川帮!
陆川帮大喝:「陈嵩,你说车厢内是你的什么人?你再说一遍。」
陈嵩顿时哑口无言,急得头冒冷汗,彷佛被人戳破谎般的不自在,一双黑瞳直直地盯着对方。
凌美萱探出头,一剎间,她花容月貌般的面颊也变成雪似的白,娇躯亦情不自禁地起了一阵颤抖,似乎是极为短暂的一下,她随即又恢复正常,思忖道:我不能慌张,一定有办法离开这里的!
陆川帮好笑,「凌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咦,这么晚了,妳跟着陈嵩干什么?妳难道不知道,妳爹已经把妳许配给我吗?」
陈嵩大喝:「不错!是我把她骗出城的!」
一听这话,凌美萱的心顿时郁结起来,让她无力吐出半句话。
陈嵩这是在把所有的罪行都往他自己身上加呀!
说时迟、那时快,数名士兵已围上来,立刻把陈嵩五花大绑。
小三子惊吓得高呼:「你们这群土匪!」
陆川帮已走下城楼,来到马车前,微一欠身,对凌美萱道:「凌小姐受惊了,歹徒已经被我制伏了。姑娘乃仙子之尊,若移驾寒舍,必使寒舍蓬华生辉。」
陈嵩怒吼:「陆川帮,你这个奸诈小人,你早料到我有此一着,便在这里埋伏是不是?」
陆川帮笑道:「对于情敌,自然是早有防范了。」
「这么说来,派刺客行刺我的也是你?」
陆川帮又笑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拐骗良家妇女罪证确凿!哼,也不瞧瞧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和本公子争女人,简直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这时,天空下起细雨,瓦面、屋檐……到处响起水的滴答声。
凌美萱静静的看着陈嵩,感觉快乐与痛苦之间的差别就像是纸一样薄,才刚打开快乐的门扉,更剧烈的痛苦就接着涌进来。
她心碎地咳了起来,空洞的双目彷如深井,幽幽地凝视车窗外渐落的雨滴,她一脸的水,却弄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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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内阴暗潮湿,陈嵩就被关在这里,进来时,挨了一顿板子,打得他皮开肉绽,不过只过了短短一天,整个人都憔悴不少。
过去的事情一件件在脑海中掠过,每一件事都像是一块重逾千斤的沉重铁石,深深地压迫在他的心上,真有不胜负荷之感。
其实,这一切的一切,放在他这颗千锤百炼的心头上,早已使他比一般人要坚强百倍。
他秉遵做人的宗旨,深信自己在饱经患难之后会更加坚强,如此才能争取最后的胜利。
凡事往好处一想,陈嵩顿时大感轻快,他立刻就恢复自信,不再沮丧,反而觉得眼前的困难,只是对自己再一次更严厉的挑战--感情的挑战!
明晃晃的火把摇曳着,斑驳的墙壁出现一条黑黑的人影,黑衣人一手拿着火炬,一手拿着钥匙,逐一检查每个监牢里的人。
锵锵锵锵……黑衣人踏着沉重的脚步,空静冷寂的大牢传来一阵阵回音。
黑衣人来到陈嵩的丰门前停住脚步,狞笑着打量牢内衣衫褴褛的青年人。
陈嵩由无边深沉的血腥痛海里猛然觉醒过来,目光忽然触及黑衣人那张轻蔑的脸,他就像是被一把极其锋利的冰刃,蓦地插进胸膛里。
「陆川帮!」陈嵩咬牙切齿的低喝一声。
陆川帮好笑,「我爹常说我是一个能够承受得住任何打击的人,但是今天我看见牢狱中的你,我觉得我爹的话错了。你的眼里有着坚毅不屈的性格,使我大为诧异。老实说吧,我阅人无数,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顽强的人,相信你比我要坚强得多了!」
陈嵩心儿怦然一动,「只有经历过痛苦的人,才会变得坚强,像陆公子这般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花花大少,自然是体会不出。」
「你说得不尽然。」陆川帮微微摇了一下头,「躬耕的农民若没有坚强的意志,不过是一些可怜的人而已。但你不同,你的眼里找不出一丁点令人怜恤的神采,如果我们不是情敌,我们也许可以做个朋友。」
陈嵩冷哼,「陆公子,你太客气了。你这朋友,我可高攀不上!」他的眼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心里的感伤,倏地警惕地看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