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光亮的美好事物,就越会映照出黑暗里的阴影,在封允舞的对照下,杜维看到自己所拥有的丑恶而隐隐作痛了起来!
有种想要砸碎一切的念头,再度隐隐浮现……
「除了武术还有功夫电影明星,难道妳对可触及的人没兴趣了吗?」
「啥?」她的所有动作都因着这句话而停止。
「除了那些银幕上的人及武术家以外,妳曾对活生生、身旁可触及的人动过心吗?」
「有哇!你不就是我可以碰得到的人吗?我对你很有兴趣呢!」
封允舞的单纯,让杜维想更进一步地逼迫她。
「除了对我身手的兴趣,难道妳从来没想过,和我之间有什么其它的可能性吗?」
不明白杜维这个问题到底是何意思,这完全超出她的理解,于是封允舞只是呆呆地问:「什么可能性?」
杜维一个勾笑,缓缓地开口:「妳想不想和我之间再有其它的关连?」
又来了,为什么他又给她一种遥幻而不真切的感觉?他的话语内容,始终和他的神态无法兼容!这种不协调感,让她混乱:这种情况下,她如何思考?!
她的停顿,绝不是受宠若惊的表情,也不是正在想答案的表现。她,居然在疑惑!难道他说错了什么?
「不是的,不是的,你没说错什么,只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彷佛有读心术般,封允舞居然给了他心里真实疑惑的回答。
怎么会?她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可能的,巧合,这一定是巧合!
「那你觉得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可能性?」这下子,反倒由她来回问。
人的欲念是只多不少的!他一直这么相信着,但眼前的人显然不是如此。问句中的无欲无求,将了他一军!
他想要什么?他想要变得更强、想要学到更精湛的武术、想要赢过任何人,不受杜家的操控。这,才是他要的!
「你想要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封允舞一脸坦荡的神情,令杜维心虚,在她面前,他只能想到自己的卑俗。
他只会留在这里一个月,他不能在这短时间里,让自己多年来的武装失去防备。不行!他不能再让自己被她所操弄,他得忘了她的真,不能再被她影响,得再度武装自己,好找回那个在九龙城里心机深沉的自己。
杜维越趋越近,像这样青涩的女孩,一个吻就能解决的!
随着他的接近,空气里的氛围渐趋窒人……
这气氛不对劲!
身体反应一向快于大脑的她,产生了一种本能反射--往对方心口来一个肘击!
这一招内门顶肘来得又快又急,又一次,杜维在她毫无预警的攻击下吃了亏。
心口挨上那一击可不是好玩的,普通人早挂了!但身为练家子的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倒下?他不能输,拚着心口上的痛,他也得撑下去!
一个抢手,他抓住了封允舞的领口,顺势再来个旋身,便借力将她给拋了出去!
然而,反应极快的她双脚同时一蹬,便自己跳了出去,消抵了杜维的拋力。
一切的反应只在瞬间结束,两人不发一语地紧盯着对方,丝毫不肯放松!
第二度的交锋,方才只是个序曲!
终于,沉不住气的封允舞首先发难--一拆一攻之间,转眼又是数十招!
道场内,除了拳脚相向、出力发声之外,听不到其它声音,这两人专心一志,只以打倒对方为目标。单纯的思绪,让他们的世界除了自己以外,只剩下对方的存在,眼中只看得到招武。
快速的功防中,连对方的表情都看不清,但奇怪的是,他们居然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彷佛他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知道他的心里装了些什么。
砰!
杜维的一个强力后旋踢,即使封允舞以双手挡住,但仍是被那过于霸道的力劲给踢飞!直撞上墙壁!
「妳没事吧?!」
「嘿……嘿……嘿……」
怎么她笑得有点痴呆?难不成真撞到头了?
「别吓我啊!妳怎么了?」
赶到她身边的杜维,担心地在她身上东摸西看的,就怕真的出了什么事。
「我知道我们的可能性了!」
「妳说什么?」他担心得早忘了这个八百年前满是心机的问题了,从他俩对打开始,他就忘了方才所有的伪饰。
「可能性啊!你问的。」
「哦!对……对,可能性……」她的提醒,反倒让他不知该如何进行这个话题,他不是个电影明星吗,怎么打完拳后就什么演技都用不上了?
「我想,在方才的对打中,我得到答案了。」
「那妳的答案是什么?」他也想知道经过第二次的交锋,她得到的是否和他相同。
「对手,一个我要打倒的对手!」她的眼又雪亮了起来。
他就知道这个嗜武成痴的女孩会有这个结论,但他又何尝不是呢?她并非真的武功不济,只是尚未学到应用的拳法,所以在临阵应敌上,反应会有些转不过来,但她的基本功实在太过扎实,每每和她对打,他都必须全心凝神应战,只要稍有差池,落败的人肯定是他!
「我也是这么想。」杜维轻声叹了口气。
在她面前,他是怎样也伪装不了自己。全然释出的心底感受,令他不再抗拒。对自己的心诚实,在街未躲入九龙城前,他那坚毅的母亲,便是这么敦他。简单一句深藏已久的话,此刻回响脑海,对于这个女孩,他不愿再作欺瞒。
「对嘛!」一跃而起,她甩了甩头,汗水四洒,几滴打在同样汗湿的杜维身上。
「是啊!」这结果,不是在他们初见面时就有了吗?
头次的会面,他就对这「小女生」一见钟情。
自己会陷在这真诚的女孩手里,面对她肯定不会用上这么多的心机!
两人看了看对方,封允舞的笑容仍旧一派爽朗,不见任何阴暗:但杜维的笑,却和她之前看到的完全不同。
从那眼里散发出的笑意,强过任何的大笑,强过他现在嘴角微扬的角度!
这个笑,来得浅;但那笑意,却深啊……
一个人怎会有如此魔幻的笑颜呢?这一次,封允舞真看呆了。这一次的呆滞,是来自心田深处里,一颗情芽正冒头所产生的停顿啊!
「你(妳)笑得很好看!」
同时说出相同的话,两人又笑了出来,这一次可是同声齐笑,封允舞甚至笑到捧着肚子坐倒在地。
「你们功不练,在玩什么?!」被这笑声给引来的封武斌,训了两人一句。「快练!不练完十趟不准吃中饭!」丢下这句话,他又走开了。
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相视而笑。
「练功吧。」封允舞顺了顺气,准备开始她的第二趟。
「妳练功一向这么快乐?」好久没这么大笑了,他几乎不想停下来,但还是乖乖地顺气以便练功。
「是啊,你呢?」
「和妳练功的话……我会很快乐。」
「真好,我和杜大哥练功,也很快乐呢。」
「叫我杜维吧,我不习惯别人叫我大哥。」那只会令他产生距离感。
那些伪装,他再也穿不上,只因这样简单的心思,才是在他童年中,强被压抑下的本性。
这一个月,在这台湾的乡下地方,不需与人勾心斗角,也许,他真的可以暂时忘了隶叔敦给他的一切。但,那些他曾做过的事,真能就这么遗忘吗?
「太好了,我也不习惯这么叫。什么杜大哥嘛,一点也不亲切,还不如就叫你杜维,这样感觉才像是好朋友、好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