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过我很少在周末早上来这边买东西,难怪没有见过妳。」他平常都是叫他老弟出来买,要不是因为今天孙天磊不买帐,他也不会碰见她。
「你买的东西一共一百八十七元,要不要买个袋子?」段筠婵看了他一眼。
「好啊!」孙熙磊一边掏钱,一边回答。「没想到妳这么拚命,要去捷运站拉琴,周末还要来便利商店打工,很累吧?」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我得努力存钱。」段筠婵轻描淡写地说,把发票和找回的零钱交给他,顺手又帮他把东西放入环保袋内。
「为什么,当嫁妆吗?」孙熙磊接过袋子,开玩笑地说。
「才不是!」段筠婵笑了。「我想去维也纳的音乐学院深造,那是我的梦想。」
「哇!真是崇高的赚钱动机啊!跟妳的目标比起来,我们这种赚钱只是为了吃喝玩乐的凡夫俗子,就太肤浅了。」孙熙磊睁大眼睛看着她,对她的好感又添加了几分。
现在这种为了梦想打拚的女孩已经很少了,至少在他的生活圈中就没有。
「没那么夸张吧?无忧无虑才是幸福呢……」想到家里的情形,段筠婵眼神一黯,又转移话题。「对了,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匆忙地跑进来买东西,好像很赶的样子?」
「咦?……啊!对了,我得赶回去看球赛!」跟她一说话,害他连精彩的球赛都差点给忘记,现在不知道进行到怎么样了。他拎起袋子,对她露出个抱歉的笑,如来时一般急匆匆地往外走,丢下一句:「不好意思!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聊,拜拜!」
「拜拜!」段筠婵在他身后挥手,看着他跨上机车往后面巷子骑去。
她发觉自己还挺喜欢跟他说话的,尤其是他那种偶尔夸张或无厘头的表情和语句,总是可以让她的心情莫名地放松。
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很奇妙。
一个星期前,他们两人对彼此都还是全然不相识的陌生人。但是在一个礼拜之内却有一连串的机缘让他们碰在一起,开始渐渐认识对方,让两条原本毫不相干的平行线渐渐出现交集。
茫茫人海之中,两个人的相遇是需要多大的缘分啊?
不知为何,她有预感,他和她一定还会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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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几天,孙熙磊才又有空溜班前往段筠婵拉琴的捷运站,手上还拿了一杯外带的热咖啡要给她。
没办法,谁教他上个星期的绩效不佳,被上司口头警告,所以从星期一开始只好死命地四处拉保险,直到今天才有空偷闲出来。
咦?她怎么没来?
孙熙磊看一眼手腕上的表。没错啊!平常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在这边了。
他往四处张望,又等上十五分钟,还是不见她的人。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乖乖地回公司。拿着那杯已经微凉的咖啡走出捷运站,拖着脚步往停放摩托车的地方走去,心中除了有一点点失望以外,还有一点点的关心。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她不是说她要存钱出国吗?如果没事的话,应该不会不来拉琴吧?
算了!也许人家刚巧今天有事。她来不来拉琴,其实也不关他的事,他甚至连人家姓啥名啥都不知道。
唉……但是不知怎地,他就是觉得心上好像压着一块石头,闷闷的,让他完全提不起劲。
是因为她吗?
应该不会吧……
此时台北市某栋电梯大厦内,正上演着一场鬼哭神号的戏码。
「我不要!我不要!我们家现在只剩下这栋房子了,你怎么可以把它卖掉?」段筠婵的母亲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地朝丈夫歇斯底里的尖叫。
若非她是如此的狼狈疯狂,可以从她白皙的皮肤及细致的五官看出她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胚子。
可惜,自从段家家道中落之后,原本丰润的双颊逐渐凹陷,典雅雍容的气质被忧郁刻薄取代,总是整齐光鲜的她再也不重视外表,短短几年内苍老许多,彷佛她的世界已经塌陷,没有任何事值得她关心。
「不然妳要我们一家怎么过活?女儿们赚取自己的学费、生活费已经够辛苦了,妳还要加重她们的负担?」段筠婵的父亲双眉紧皱,坐在沙发上说道。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日后医药费等等的负担会接踵而至。若是他不赶紧趁还能动时做一些安排,到时会把他两个女儿拖累得很惨。
卖了这栋房子,至少他们在乡下老家还有一块地,虽然荒凉落后了些,但相对地,日常生活开销也会降低。
昨天他已经和买方签订买卖房屋契约,这一笔钱,就是他们夫妻两人的养老金了。
「还不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段筠婵的母亲指着丈夫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为什么要让工厂倒?为什么人家不会倒,就是你会倒?为什么……」
「妈!妈妳别这样!」段筠婵抓住妈妈的手,试图抚平她激动的情绪。「爸爸已经很努力了,经济不景气也不是他的错,妳知道的,对不对?」
她看着激动的妈妈和气愤的爸爸,心头有如刀割。
今天下午她原本已经背起大提琴准备出门,却突然听见父母爆出激烈争吵。自从父亲失业在家之后,他们就经常吵架,本以为这次也如平常一般吵吵就算,没想到吵到后来竟然那么严重,所以她只好留下来安抚他们。
她无法明白母亲的怨到底从何而来?爸爸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夫妻本来不就应该同富贵、共患难?为何妈妈可以跟爸爸同富贵,却无法忍受跟他一起共患难?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妈妈一直都过着宽裕的生活,加上自己又没有谋生能力,难免会感到不安恐惧,因此她也不忍苛责母亲的态度。
「妳不用跟她说!她只会顾着自己的享受,从来不知道赚钱有多辛苦。」段筠婵的父亲大手一挥对她说道,然后又望向妻子。「妳自己想想,妳这辈子有没有自己赚过一毛钱?」
「那又怎样?我替你把两个女儿拉拔大,替你把家打理好,难道还不够吗?」段母受到刺激,猛地冲上前,似乎要动手打她丈夫。
段筠婵赶紧用力抱住妈妈,脸颊在混乱之中被妈妈的指甲刮出两道血痕。
「妳到底想怎样?妳看妳把女儿弄的!」段父见状气得满脸通红,唰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大骂。「妳……妳……」
他突然感觉心口一阵剧烈绞痛,一口气喘不上来,颓然跌坐沙发上,一手摀着胸部,露出痛苦的表情。
「爸爸!」段筠婵惊叫着奔至父亲身边,被这突然的情况吓呆,脑子登时一片空白。
段母看见丈夫如此,也吓得停止大吵大闹。「快!婵婵,快叫救护车。」
「喔……喔!」段筠婵此时才回过神来,冲到电话旁边按下一一九,全然不知自己已吓得满脸泪痕。
在等待救护车的那段时间内,她和母亲分别在父亲的两侧,忧心忡忡地看着面色苍白的父亲。
天啊!千万不要让她爸爸出什么事,段筠婵忍着泪水,在心中恳切地祈祷。
她可以面对贫穷,可以忍受辛苦。但是,老天爷,求求你,千万不要抢走爸爸,家人是她仅有的支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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