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妳……」
「拜托你一次把话说完,不要妨碍我吃饭的情绪,可以吗?」她打量着他突然发红的正经俊容,心里蓦然闪过一阵不安。
「如果妳嫁给我的话,我可以天天都让妳吃到这么可口的料理。」裴宗涛脱口说道。
他紧张的右手失去理智地抓出外套口袋里的戒指,直接送到了她的面前。
聂晓蕾瞪着他手心那枚发亮的戒指,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居然跟她求婚!
聂晓蕾的指甲深陷入掌心之中,她的心脏加速到连身子都在颤抖,她的意识开始分裂成两半。
半颗心,漾着喜悦--因为证实了她在他心中的分量着实不轻。
半颗心,搅和上了恐惧与不安--因为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因为他要的,不是她愿意给的。她谁都不信任,她的心,只能由她自己护守!
「晓蕾……」裴宗涛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色,不安地唤着她的名字。
「我不需要什么可口的料理,我可以天天吃泡面,无所谓。」她干涸着声音说道,怕他开口逼她回答「YES」或「NO」。
「我刚才的求婚词,很蹩脚,对不对?」他尴尬地笑着,不自在地推了下眼镜,镜片下的双眼竟带着几分腼腆。
「你说错了。」聂晓蕾很快否决了他的话,说话语气却跟他一样超不自然。
「别脚的是你求婚的举动。」
两个人互看了一眼,同时干笑了一声,又同时闭上了嘴。
裴宗涛看着那枚在灯光下闪耀的孤单戒指,他把戒指推到了她的手边。
聂晓蕾蓦然往后一弹,后背抵着沙发,她皱眉瞪着戒指的样子像是遇见了累世的宿敌。
「嫁给我,让我照顾妳。」他倾身向前,黑亮的眼试图捕捉她的视线。
「如果我不嫁呢?」聂晓蕾粗声问道。
「那我就一直求婚求到妳愿意嫁为止。」他的情比金坚。
「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聂晓蕾嘴角不快地一撇,把汤碗往旁边一推,双臂交叉在胸前,摆出一副谈判姿态。
「不--」裴宗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是在请求妳答应我的求婚。」
就算是铁石心肠,看到他这副诚恳的样子,也会动摇一下。所以,聂晓蕾咬紧牙根,别开头,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了。
「裴先生,我们认识多久了?」聂晓蕾转头对着窗户问道,假装没听到他的叹气声音。
「我们认识了十三个月又五天。」裴宗涛给了她一个很精准的答案。
聂晓蕾一愣,心里被感动的剌小小地扎痛了一下。矛盾的是,他这么认真的答案,却也让她心里的防备警铃大响。
「好,我们认识了十三个月又过五天,那又如何?你还不是一样没搞清楚我根本不想结婚,那我们算是白认识一场了!」聂晓蕾听见自己的伶牙俐齿配合着讥讽的语气,为她的冷血做了一番完美的诠释。
裴宗涛没有说话,也不再看她。
他爱笑的唇不再漾着笑意,他的面容神态不再温文有礼,他的双肩疲累地颓下,笼罩在一身阴郁之中。
一阵绞痛拧住了聂晓蕾的心脏,她只好掐住自己的手臂,不许自己动摇,生怕自己一时心软,说出了任何附和他的话。
沈默就这么在他们之间持续发酵着,只有桌上的求婚戒指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裴宗涛闭上眼睛,十指在膝上交握着。他用持续的深呼吸在平静自己,可是心里的伤口却不曾因此而愈合。
好一句「他们算是白认识了」!
他以为她会懂他的心,以为她会知道两个人的相处绝不只是单方面的付出。他想要的只是她一句「我懂了,但是再给我一点时间」,可他得到的是什么呢?
「改变不见得都是坏事。妳当初接受我的追求时,不也经过一番抗拒吗?可是,我们现在不也很好吗?」裴宗涛捏紧拳头,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道。
「现在哪里好了?你的求婚已经干扰到我了,我现在心情差到不行……」聂晓蕾的声音,随着裴宗涛眼神的变冷而消失在她的口中。
裴宗涛坐直身子,挺身向前,面容全都凝上了一层冰,除了他的眸子--
那双向来温暖的黑眸,在此时成了两团燃烧的黑色火焰,他的眼有多炽亮,他的忿怒就有多强。
他冷眼旁观着眼前屏住呼吸的她,第一次怨恨起自己宠坏了她。
「我可以理解妳把冷漠当成保护色的原因。但我不是妳的奴仆,我没必要无怨无悔地忍受妳的刻薄及排挤。」他沈声说道。
聂晓蕾捏紧拳头,很清楚自己的话有多伤人。她像个不知体贴的混蛋,在家人受伤时,还在抱怨今天中午没人为她煮好饭菜。
「聂晓蕾,我在等妳开口。」向他道歉。
聂晓蕾迎视着他熠亮的眼,明知道她欠他一声道歉,可她就是没法子说出口。
她从没在他面前摆过低姿态,也一直以为他会持续包容着她的任性哪……
裴宗涛看着她变本加厉地咬紧了唇,就是不向他道歉。
他眼里的火焰熄灭了,他的墨眸陡然成了一池没有温度的湖水,定定地将她的心影沈没入其中。
「接受我的求婚,或者是分手--妳现在是在逼我说出这样的话吗?」裴宗涛嘴角冷冷地一撇,全然仿照自她平时的讥诮姿态。
「够了!」聂晓蕾霍然站起身,激动地飙高了音量。
她失控的姿态引来了旁人的侧目。聂晓蕾浑身颤抖地站在他的面前,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在冒着冷汗。
她咬紧牙根,死都不愿意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表现出她的伤心。
「我要回家了。」聂晓蕾霍然起身走出座位,背对着他往门口走去。
「每次一碰到关键问题时,妳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我们难道就不能有一次,好好的坐下来谈吗?不要一再地挑战我的弹性极限,再好品质的爱情,也会有弹性疲乏的时候。」裴宗涛看着她的背影,干嗄声音里有着毫不掩饰的痛苦。
聂晓蕾没有接话,没有回过身。
他弹性疲乏了吗?聂晓蕾目光毫无焦距地瞪着前方,感觉自己的头皮发麻、后背发凉。她下意识地咬着自己的唇瓣,力道却重得让她尝到了血腥味。她听见自己低呼了一声,可那惊呼声,听起来却很像是「哽咽」。
聂晓蕾一惊,猛地打了个冷颤,旋即珏奔地跑出餐厅。
裴宗涛见状,立刻放下一张钞票,也疾速地跟着她冲出了餐厅。
今天,他与她之间的感情一定要有个了断。
第四章
聂晓蕾离开了那家餐厅,逃难一样地冲过骑楼,狂奔而过人行道,一路奔入她所居住的大楼里。
她的嘴里满满尽是酸苦的味道,她想她需要一包香烟,最好是抽到她头昏眼花,抽到她没法子想起先前伤人的言论,抽到她没法想起自己的眼神有多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知道自己对他很任性,也知道每回都要他来迁就她是不合理的。
可她,只是想对他撒娇啊!
她想对他撒娇!这个事实一举揍上聂晓蕾的理智,揍得她满眼金星。
她这辈子从没有对任何一个男人撒娇过!那表示了她在意他的程度,远比她想象中的还深。
惊慌中的她,脚步颠簸了下。
她身后的脚步声,也随之停顿了下来。
他生气了吧?灰心了吧?讨厌她了吧!所以才会一直跟在她身后,却没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