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好讽刺。
她觉得好疲倦,庞大的情绪宣泄过后,让她感到好累,全身都没力气。像是回归到母体的婴儿般,她抱着枕头侧躺,微弯的身体蜷卧着,彷佛这样就能将所有的痛苦隔绝在外。
世界天地都不再运转,她沉沉地睡去。
花宇裳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一世纪似的,要不是有人一直吵她,她还想就这么睡下去。
可是,吵她的人很坚持,她在下一瞬间醒来,生气地瞪向那个扰她清梦的罪魁祸首。
花靖尧担忧的脸在眼前放大。宇裳眨眨眼,不明白大哥为何要来吵她睡觉。
不过,他接下来的话,让她完全清醒了。
「容臣云被打成重伤,送到医院去了。」
花宇裳觉得世界好像在一瞬间变得混乱,她不记得自己接下来是怎么换衣服、怎么到医院来的。她的脑海满是容臣云受伤住院的样子。
在前往医院的途中,花靖尧冷静地告诉她,原来拍到她及容臣云那些暧昧照片的人,就是之前求婚不成的男子。为了报复,他将照片提供给各大报章杂志媒体。
昨天,他打电话向容臣云吐露事实的真相,还向容臣云下战帖,说要跟他单挑。可是,等着容臣云赴约的却是一群未成年的小混混。手无寸铁的容臣云,被十几个少年持球棒及铁棒围殴。
是巡逻的员警发现昏迷在暗巷的容臣云,将他紧急送医后,再向里长调出录影带才查出肇事少年。少年供出那名狂热爱慕者以七千元的代价,唆使他们犯下罪行。
虽然警方很快就循线逮到主嫌,但容臣云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一到医院,正好结束巡房工作的护理长对他们说明容臣云目前的伤势及情况。他的情况非常严重,肋骨断了四根,左前臂也有非开放性骨折,后脑有约十公分的伤口,其余的大小伤口几乎布满全身。
外伤部分已处理妥当,较令人担忧的是他有脑震荡,至今昏迷不醒。今晚是关键期,若在三十六小时内没有醒来,那么容臣云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很高。
听完护理长的说明,花靖尧随她去补办入院手续,让花宇裳单独先进病房探望容臣云。
当花宇裳看见那躺在绿色床单上,几乎被绷带淹没的高大身躯时,揪紧的心碎成片片。热泪刺痛她的眼眶,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酸疼不已,她颤抖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触露在薄被外的手,宽大的手关节上布满许多瘀伤及小伤口。但相较起来,这只手情况还算好的了,因为另一只手像是骨折,绷带紧紧地缠满整只前臂,以夹板固定安放在他胸前。
怎么会?白天时人不是还好好的,怎么才经过十几个小时却已伤成这样?她不要这样,她宁可他醒来,好好地站在她面前说那些伤她的话,也不要他受重伤躺在这儿。
「不许死!听到没有,我不准你有事!你一向都对我唯命是从,快点醒来,这是我的命令!我命令你:『醒来』──」
泪无声无息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容臣云紧闭的眼睫忽然轻轻颤动,在宇裳的命令下,深邃的限睁开,但一向炯炯有神的瞳眸此时却显得暗淡无光。
他眨眨眼,一剎那彷佛不认得她似的。花宇裳激动地想大叫医生,却无法移动半分,她的声音紧缩卡在喉间,眼睛紧紧地瞅住他的视线,害怕他的清醒只是自己的过度幻想。
好久、好久,他才终于开口:「小裳。」声音喑哑粗糙。
宇裳费力地吞咽喉咙的硬块,抖着唇却不知要说什么。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泫然道:「你干么理会那种人渣?那种人根本不需要理他!」
他看着她的脸,肿痛的右手困难地抬起拭去她的泪。「那……那则新闻是他报复妳的手段,我……不能原谅……」
「我说过几百次了,那种无聊的新闻,我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他,她在乎他的安危胜过一个无聊男子幼稚的报复行为。
「可、是……我在乎,我不能让他伤害妳……我……我不能……」激动的情绪让他忍不住呛咳,每一次咳嗽都会牵动受伤的胸口,他猜他至少断了三、四根肋骨,才会该死的这么痛。
花宇裳望着他,眼底隐隐燃起怒火。又来了!又是为了保护她……她受够了!
气到极点,宇裳的表情反而变得冷艳,语调异常地平静。「你还要用这个枷锁箍住自己多久?」
下一瞬她的目光移到他缠满绷带、垂放在胸前的左手,细瘦小指上的白金戒指反射着日光灯惨白的光芒。
容臣云望着花宇裳的动作,眼睛逐渐瞠大。他想阻止、想反抗,却无能为力。
花宇裳取下那枚戒指。
她冷漠又决绝地望进他惊愕的双瞳。「我不需要你了,你自由了!这个戒指我收回,从今以后,你不必再保护我了。我……再也不需要你了!」
就这样,容臣云被放逐了。
第六章
历经一夜无眠后,容臣云匆匆梳洗,不到上班时间便进办公室,一直忍到九点过十分才动手连线,要求和花靖尧做视讯会议。
花靖尧坐在宽敞的办公桌前,眉毛微扬地望着他。「早啊!没想到你精神这么好,这么早是不是有什么紧急的重要事情要报告?」
容臣云心里很清楚花靖尧是存心捉弄他。他紧咬着牙瞪着花靖尧,过了一会儿才从齿缝中迸出一句:「没有。」
花靖尧镜片后的眼睛故作惊讶地睁大。「没有?那我可以请问,你这么早打来找我做什么?」
「你确定你昨天说的是真的吗?」
「你指的是什么?我们昨天讨论很多事,没头没脑的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花靖尧继续装傻,看着难得失控的容臣云脸一阵青一阵白,不讳言他心里其实乐翻天。
「花靖尧!别再跟我装傻!你很清楚我所指为何?」容臣云忍无可忍地低声咆哮。
「哦,你说的是小裳的婚事吗?」花靖尧恍然大悟地说。「没错,是真的,千真万确。事实上,你今天大概就会收到喜帖了吧?我记得小裳特别留了一张给你,婚礼在下礼拜一,你会来参加吗?」
容臣云呼吸沉重,感觉心脏重重地敲击着肋骨,他双拳紧握,牙关紧咬,沈默不语地瞪着前方。
「尧……她……看起来快乐吗?」许久之后,他的声音幽幽地透过电子设备传来。
「快乐?」花靖尧吃了一惊,没想到容臣云忽然抛出这么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但他立刻明白其中涵义。
花靖尧手指轻敲着桌面,思考了一下,再抬头,眼里闪过一抹光芒。
「她很忙,这你应该知道,可是,工作对她来说一向是个挑战,也是她最擅长、最拿手的。她的事业稳定、前途光明,有一大票痴心、专情的追求者,最近又即将嫁给全台湾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你想她快乐吗?」
容臣云紧闭着唇,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他紧皱着的眉像是要夹死蚊子。
花靖尧瞥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她快不快乐我是不知道,只是……听小音说她最近常恍神、心不在焉,食欲也不好,瘦了一圈。」
花靖尧的话非但没有让容臣云安心,反而让他的眉攒得更深,眼底浓浓地布满焦虑与担忧。
「对了,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花靖尧忽然对他提出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