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紧。”
满桌热腾腾的酒菜就已全数备好,洒掉的菜肴也都收拾干净了。
季遐牵起司为的手,引她人座,两人边谈边用起餐来,气氛还算融洽,季遐也没再继续敏感的话题。
直到吃饱喝足,他才又尝试地问道:“为什么你不过生日?”她不是爱闹又喜欢热闹吗?生日这么一个好机会,她怎么会错过?
司为闻言,整个人明显地一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端着茶杯的手也定在半空中,久久才放下。
季遐眼看情形不对,马上改口。“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咱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司为不语,沉静的表情令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季遐越发焦急了,直后悔不该把话问出口。
终于,司为缓缓地开口了,停止了季遐的折磨。“我没有不过生日,在我小的时候,也是有过生日的。”
季遐一听便知道其中一定发生过什么事。“你想不想谈?”
司为怔怔地望着他,双眼眨了眨,泪水无声地落下了。
季遐这下可慌了手脚,好不容易她才平静下来,他犯什么贱要一再去揭她疮疤?他真是大字号第一大呆瓜!
连忙将她拥在怀中,他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地道:“你别哭啊!我错了,我不问了好不好?瞧,瞧,我这就闭嘴了。”
司为摇首,哭道:“不,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全都是我害的!”
“司为!”眼见她又有崩溃的趋势,季遐发急地直喊:“够了!别说了,司为,别说了!”
“不够不够!要不是我……要是没有我……呜哇……”
她瘫倒在他身上,哭得是天地变色。
季遐又哄又劝,浪费了一大堆口水也不见她听进半句,他真慌了,心痛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活了这么久,他还没有像今天这般狼狈万分过。
司为似乎巳忘了他的存在,哭得是不顾形象、惨不忍睹,红肿胀痛的双眼显示她若再这么哭下去,瞎了眼睛也不是不无可能。
怎么办?怎么办?她哭成这样,他该怎么办?
见她小小的身子颤抖不止,甚至向旁微微倾倒,他心下一惊,连叫:“司为?司为?怎么了?”
司为没有回答他,因为她已浑身虚软,晕了过去。
☆☆☆
想当然耳,当季遐抱着昏迷不醒的司为回到“怡园”时,有意脸上的神色只能用“铁青”来形容。
她仇仇地扫了他一眼,认定他就是罪魁祸首,在接过小姐后,她只冷淡地丢了个“谢”字给他,然后便无视他的存在了。
季遐也不顾她明显的拒绝,非常自动自发地跟进了房,愧疚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她没事吧?”
“你有眼睛自己不会看啊?”有意不给他好脸色,绞了条毛巾开始帮司为净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她不过生日,私自帮她办了个生日宴,结果就变成这样了。”想来他真是懊悔不已。
“你是傻子吗?倘若我家小姐要过生日,岂轮得到你来办?瞧,这下可好,把她激成这样,你教我怎么办?”有意气极了,将毛巾甩进水盆里,双手环胸地怒视他。
“对不起……”.他只有这句话可说了。
有意重重呻了一口,怒道:“没事出什么馊主意,你知道这会给小姐多大的刺激和伤害吗?哭量过去,我佩服你!”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她不过生日吗?”
有意斜睨他,稍微降些火气,看样子他好像真不知情。
“你不是本地人,对吧?”
“我来自北方。”季遐照实回答。
有意楞了下,他不说她还真看不出来呢!因为他的口音很道地,身形也没有印象中的北方人那般雄壮标悍。
“这就难怪了,只要是这里的人都知道,我家小姐是从不过生日的。”望着司为苍白的脸,她叹了口气。“这事儿就算了,这原也怪不得你。”
季遐见她不再理他,忍不住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有意瞥他一眼,考虑许久才道:“我家小姐不过生日,是因为这天也是我们老爷和夫人的忌日。”
“咦?”季遐诧异万分地叫了出来。“她……她爹娘……”
“死了。”有意回答得简洁明了。
“这……这么不巧,竟和她的生日同一天。”他又是感叹又是怜惜。“难怪她会信般难过了。”
“不只难过,还有自责。”
“自责?怎么会?生死有命,她爹娘在她生日之时去世,这也不过是凑巧罢了,关她什么事?这又不是她所能够操控的。”难过是一定有的,但自责?没那么夸张吧?
有意轻叹。“事情真要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难道不是吗?”
有意摇摇头,沉默了,但禁不住他一再追问,只好从头进来:“在十—……不,是十二年前的今天,是小姐五岁的生日,小姐因为是独生女的身分,在家中非常受宠,她的生日是何等大事,身处外地的老爷和夫人自然不愿错过,就在回途中,不幸发生了意外,双双坠落山崖。”
“啊!”季遐倒抽了口气,没想到司为自小就痛失父母,身世可怜。
有意黯然道,“小姐为了此事一直自责不已,她认为是她害死了老爷夫人,要不是为了赶着帮她庆生,他们也不会在崎岖的山路中驾车疾驶,以致勒马不及,命丧山谷。所以每到了这一日,小姐就会性情大变,把自己锁在房中,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地折腾自己。”
季遐听了沉默不语,心里充满了怜惜和侮意。
有意说得对,他没事搞这什么烂玩意儿?好好的一天全教他给搞砸了!
“我不知道原来司为她……完了,她肯定恨死我了。”他呻吟了声,挫败地捂住脸。
有意不忍见他这颓丧的模样,轻道:“我也不好,早该知道你今天约她出去八成就是为了生日之事,来不及阻止,是我的错,不过,为何你会知道小姐的生日在今天?”若他是本地人,那倒还说得过去,毕竟十二年前为小姐办的生日宴个个盛大又热闹,会记得也是理所当然;但他是北方人,根本不应该会知道此事的。
“是盈袖告诉我的。”这句话季遐说得是咬牙切齿。
直到如今他才发现竟上了她的大当!
“盈袖?”有意微扬下眉,表情高深莫测。“我知道了,你请回吧!”
“我要陪司为。”季道马上发出不平之声。
有意翻了个白眼。“公子,你瞧瞧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季遐不解地望向窗外,这才发现外头已黑成一片。“呐?
什么时候人夜啦?”
有意的声音又冷冷地传来。“这种时候你赖着不走,不怕遭人非议?”
“我……”季遐被堵得答不出话,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有意送他到门边,这时他突然掏出一只精致的小荷包放到她手中。“这个本来是预备给司为当生日礼物的,可她不过生日,那就当成是一件普通礼物吧!”
有意瞧着上头的绣花,认出是东方家的东西,她也知道这东西不太容易弄得到手,因此对季遐的心意不免有些受到感动。“我会转交给小姐的。”
“麻烦你了,我明天会再来。”
有意扬眉表示知道了,捧着荷包步入房内。
季遐则望着关上的房门,再三在外徘徊流连,舍不得。
离去。
久久,房内全无动静,他才长叹一声,身形隐人浓浓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