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冷冷一瞄,让殷柏升更是手足无措,不晓得该拿那些花怎么办,一个大男人抱着花束,难免有种「我在做啥?」的慌乱感。
「我……我出门以后一直走一直走,就看到了一间花店,我好像……听说过女人都喜欢花,但我也说不上哪种花比较漂亮,老板就建议我选玫瑰花,所以我买了全部的玫瑰,有黄色、红色、白色、粉红色,还有……一些很奇怪的颜色。」
他记得老板说白玫瑰代表纯洁谦卑、粉红玫瑰代表亲切优美、红玫瑰代表我爱你……他也想不起来了,总之玫瑰会说话,那就让花朵代表他的心吧!
可卿坐起身,仍咬着下唇不吭声,她还没决定要不要和解。但当他将花束交给她时,她却没有拒绝,因为花是无辜的,而且女人真的是喜欢花的。
两人一个站、一个坐,就这样僵着。
她把脸埋进花束里,深深吸了一下,回想上次收到花是什么时候呢?感觉上好像是三百年前的旧事了。她抱着花,柔软的花瓣,清甜的香味,让她有种幸福的恍惚感,她愿意就这么沈睡下去。
「妳……妳的眼睛有点肿,要不要热敷一下?」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抬起头,瞪他一眼。「我就喜欢用花瓣冷敷,不行吗?」
「行、当然行……」他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动辄得咎,最好是安分点。但奇怪的是,这好像是男朋友在对女朋友赔罪?他们虽然并非男女朋友,但他直觉的就是这么做了,只盼换得她一个微笑。
可卿又想埋脸花束中,却看到地板上滴落的水,她发现他全身都湿了,想必是刚才出门也没带伞,又走了一大段路的缘故,瞧那雨水垂在他发梢,他却毫不在意,只顾盯着她的反应。
其实她已经心软了,但想起他刚才暴怒的脸孔,让她犹疑了好一会儿,才决定把花放到桌上,走进浴室拿出大浴巾,走到他面前时却停了下来,不确定是否就此原谅他。
在他原本刚毅的脸庞上,她只读到「惶恐」两个字,清楚而深刻,让她终于投降了,把浴巾披在他身上,不带感情地说:「自己擦擦吧。」
他们都很明白,这就表示她已间接接受了他的道歉,正如他间接的用花朵诉说对不起。
他随便擦了脸,对一身的湿衣服却不怎么介意。
可卿看不下去,她很明白淋雨以后会有多冷,只好从衣柜中拿出一套干衣服,正想交给他,又想到这一来她不就又以女主人自居了吗?
她正犹豫着,柏升却主动接了过来,说:「谢谢。」
他进浴室换衣服时,她又钻回了被窝里,九月的下雨天,气温降低,每当这种冷清的时刻,她就会有想找个情人的冲动。看着五彩缤纷的玫瑰花和满天星,被半透明的米色包装纸环绕,就像个小梦境,她不禁出神了。
不到几分钟,他换了T恤和牛仔裤出来,头发也梳好了,手里拿着一条热毛巾,递给她说:「妳的眼睛都哭肿了,还是敷一下吧。」
她的眼睛那么美,肿起来了多可惜,他不想成为罪魁祸首,那双眼应该神采奕奕才对。
可卿接过热毛巾,把脸埋进去,不想看他。
「对不起,我不应该吼妳的。」他说话像在背书,他并不习惯道歉,但凡事总有个开始。
她不作声,隔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不过……妳真的认为我会打妳吗?」
可卿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到底是过去的记忆作祟,还是觉得他真会动手?其实他应该没那么可怕。
「我是被爸妈打大的,你刚才的样子把我吓坏了,我很怕……别人大吼大叫,或是动粗,好像我又变得脆弱幼小、无能为力,你无法了解那种恐惧的阴影,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
原来她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童年,难怪反应如此敏感,而他的所作所为简直是火上加油!于是他再次道歉--
「对不起,我是太久没有和人好好相处了,所以说话太冲,我会改过来的。但妳不用怕我怕成这样,我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打人,事实上我从来没打过人,妳相信我。」
她抬起头,看进他诚挚的双眼,终于确定自己是相信他的,尽管他又凶恶又粗鲁,但是她的直觉就是相信他,否则她也不会这样跟一个男人回家,她可不是没看过电视新闻上的报导。
她点了个头,算是给他肯定的答复。「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能再对我大吼,对别人也一样。」
「我答应妳!」他这一回答,感觉两人更像一对情侣,男人乖乖向女人道歉、承诺,除了情侣或夫妻,还有谁会演出这种戏码?
室内的空气变得有点黏着,彷佛有什么不该有的成分擅自繁殖起来,大肆张狂着,使得原本清凉的夜风都燥热起来。
他像突然想起般,问道:「刚才妳可以走的,为什么不走?」
「你连钥匙都忘了拿,我如果走了不锁门,你这儿不遭小偷才怪!我如果锁门,到时你也无家可归了。」她不温不火地白他一眼。
他只有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谢谢!」
「不要再说对不起和谢谢,这可是昨晚你自己说的哦!」
语毕,两人都因为这句话而笑了,微妙气氛的咒语终于得到破解。
「妳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再去看电影。」他又试着进-步讨好她。
「在这台风天里?」她对他吐吐舌,粉色的舌尖教他心神一乱。
「百货公司都是赚台风钱的,我在外面看到不少人在逛街,台风天本来就是像休假一样的。」他想还是外出好一点,吹吹冷风会清醒得多,这屋子太闷热,他怕理性被蒸发。
可卿看他一脸兴致,心想她也闷在屋里一整天了,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既然是天上掉下来的假期,那就放任自己一下吧!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十分钟后,两人走出门,搭了电梯往地下楼去。
「你车不是还埋在土石里?到停车场做什么?」可卿疑惑地问。
「我有一台很久没骑的机车,我想骑看看。」
他露出一口白牙的笑容让他至少年轻了五岁,只要他不皱着眉、不臭着脸,就是个阳光男孩呢。她暗自想道。
「骑车应该挺好玩的。」她点了个头,发现地下室里有些积水,一时兴起,自己踩着水洼玩了起来。
「嘿,妳又想买新衣服啦!」
她不在乎地对他扮个鬼脸,两人既然和解,她也不怕他了,柏升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情况,平常他接触的人都对他有些敬畏感,可卿却是个例外。不,例外中的例外。
眼前出现一台重型机车,是他十二年前买的FZR,现在应该都没生产了,那时他多么年少单纯,还不懂爱情的曲折复杂。
他拍拍车椅,拍去灰尘。「算是老爷车了,不知道还行不行?」用力踩了几下油门,它居然很争气地发出了怒吼声。
可卿好奇心旺盛,东看看西摸摸的。「很酷的亮黑色,造型也不错。不过,我要怎么坐上去呢?」
她穿着那袭白旗袍长裙,和他的黑色皮夹克,看来的确有点小麻烦。
「侧坐不太容易也很危险,妳还是用跨坐的吧。」
「啊?那裙子怎么办?」她歪着头想一下,很快就甩开顾虑。「反正是开高衩的,只不过会有点春光外泄罢了,管他的!」说完她真的就扶着他的肩,坐上了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