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念你的馒头,还有……你。”
他的叹息刹那间振奋了她死寂的心,她原本黯淡无光的美丽眼儿亮了起来,“想我?”
“是,虽然你搅得我头晕,把我的生活弄了个乱七八糟,让我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想也不是、不想也不是……”长长的一串感慨下来,骆弃英俊的脸庞上又是懊恼又是温柔。
春儿怔怔地看著他,心底滋味又酸又甜,又喜悦又惶惑。
“我、我听不太懂,你是想我还是来找我算帐的?”
“都是。”他一把将她扶起身,黑眸幽幽地俯视著她,“也许该是我们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的时候了,你欠我好几个解释。”
“咦?”她眨了眨迷惘的凤眼。
“首先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伤心?”提到这事,他脸一沉。
听闻他的问题,一时之间千头万绪酸甜苦辣齐上心头,她只能黯然地摇了摇头。
“这已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哭。”
“我本性爱哭。”
“你当我不认识你吗?”他气恼她事到如今,竟然还不愿让他知晓内情,好分担她的伤心事。“我知道你固执得跟头驴子一样,打落牙齿和血吞,连上回在相思红豆楼吃了一盘包子都要算钱给我,放眼天下,能拗得过我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了。”
“你还记得那件事?”她又悲又喜。
“我怎么忘得了?尤其你后来就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他眼神复杂地看著她,气愤之外混杂著深深的恐慌。
他在这五、六日里寝食难安,一颗心反反覆覆被忧虑和焦灼啃噬著,既想要狠狠痛打她一顿屁股,又想在找到她的那一刹那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再也不放手。
该死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我生了一场大病。”春儿轻轻地推开他,心底被他方才意味深长,似带柔情的话撩惹得怦然,却也不知该怎么想。
若照她以前的性子,早高高兴兴地顺著话头下去,以为他是郎有情妹有意了。
但是现在,她的身体和心灵正是脆弱,是怎么也禁不起自我欺骗后的爱情幻灭了。
她早已笃定他就是自己心上唯一的那个人,但她也知道世事多变、沧海桑田这两句老话,曾承诺过的都可以不算数了,更何况是从未许下任何诺言的呢?
那一天,他说过会照顾她,她多么希望他指的是一生一世的事啊!
可是她心底明白,他指的是会照顾她不落马吧。
“你生了大病?为什么不差人来告诉我一声?我……我是说我和我爹都很担心,你早该让我们知道这件事的。”他轻声斥责。
“让艾老爷和你担心是我的错,但是你们知道了又怎样呢?”她略带嘲弄地问,凤眸里掠过一丝丝苦涩。“难道你们可以守在我床边照顾我吗?还是能够煎汤熬药喂我吗?艾公子,你我都明白,我们俩……什么都不是,我又有何资格接受你们的关怀照应呢?”
“不准你把我们之间轻描淡写地一笔勾消。”骆弃眸底蓄满了怒气。
“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也就没有所谓一笔勾消了。”她淡淡地道。
她不想激怒他,只是想让自己死心。
不要再想著念著他或许会爱上她,并且会回报她的爱,这样她的心就不会涨满了希冀和渴望,自然也就不会失落得那么痛苦了。
这是她在娘和妹妹身上学到的残酷道理,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不是这样的!”他怒火上升,紧抓住她的肩头摇晃。“你醒醒,难道病过之后连脑子都胡涂了吗?”
“脑子胡涂的人是你!是你一直把我推开,是你不断提醒我,我根本配不上你,是你警告我千万别对你抱著任何期待,是你!是你!全部都是你……”春儿被他摇得又难过又气苦又混乱,不禁狂叫起来,泪流满面。“那么你现在还想我怎样呢?我除了接受还是接受,难道这样还不好吗?”
骆弃震惊心痛得无以复加,怔怔地退了两步。
他之前真的说过这样残忍尖刻无情的话?他以为他只是逃避、抗拒,但……
“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要照顾我、安慰我,甚至救了我的命,如果你压根就不想要跟我有任何关系,就求求你不要再对我这么温柔了!”她痛声喊完,小手紧紧捂住逸出口的哭泣。“我……怎么也走不了……逃不开……”
她的哭泣把他的心都揉碎了。
“春儿!”骆弃猛地将她揽入怀里,嗓音喑哑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彻底在他怀底崩溃,哭得凄惨痛绝──
思悠悠 恨悠悠 凄凉岁月总悠悠
朝无休 夜无休 牵愁惹恨到几时休?
我的心中事 在那泪中流
泪珠儿如同春水向东流……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春儿又坐在骆弃的马上,安心信任地偎著他的胸膛,任凭他紧拥著她并驾控马儿,扬蹄奔回京城。
只是这一次,她希望他永远永远不要再放手了。
他们回到艾府,当马缓缓踱近时,她没有瞧见佣仆守卫们松了口气又眉开眼笑的模样,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卜通、卜通,敲得她阵阵臊热羞晕,就快要连头也不敢抬了。
这么大摇大摆的,他是存心故意的吗?
“不要笑得这么邪恶。”她手肘用力往后撞了一下。
“咳……你怎知我在笑?”骆弃正笑得愉悦得意,差点被她一记撞岔了气。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不无哀怨地道:“你非要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咱们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我们……咳咳咳!”他这下子真是呛著了,大咳特咳了起来,英挺的脸庞涨得通红。
“难道不是?我在你怀里足足哭了一个多时辰,这还不算是‘不可告人’吗?就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说给人听呢。”她理直气壮道。
“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他终于喘过一口气,笑了开怀。
“艾公子──”
“唤我骆弃。”他眉头一皱,“既然我们已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你是否应该舍弃这艾公子长、艾少爷短的习惯?”
“我可没那么大胆子,敢直呼你的名字。”她回头瞥了他一眼,心底乱成了一团。
唉!
她向来不是曲里拐弯的性子,肚里藏不住话,脾气更是直来直往,那么现在他俩预备怎么办呢?
继续保持这暧暧昧昧若有似无的情意纠缠吗?可就算她身强体壮之时,也仍旧捱不住那款款情丝销蚀入骨的滋味,更何况现在她身心俱疲?
在他的心底,是对她有一点点动心,还是有更多更多的欢喜?为什么他言谈间就是这么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的?
“你还不够大胆吗?我一颗心都快给你吓飞了。”他轻声叹息。
打从认识她后,他发现自己整个人跟著上上下下、颠颠倒倒,完全分不清是笑多过生气,还是动心胜过烦心?
“你倒是恶人先告状。”她忍不住嘀咕。
“我们到了。”骆弃微微一笑,矫健优雅地一跃而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搀扶著她下马。
阳光好不耀眼,她有些虚弱地靠著他的肩,伸手挡去那穿云透叶而来的丝丝金光。
七棠楼还是那样清雅奇趣。在夏日灼阳下,雕梁画栋楼阁上有几许徐风轻送,鼓动了一重淡绿色纱帘摇曳飘拂著,四处有蝉声唧唧,药田奇香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