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大的雨点夹著雷声阵阵,哗啦哗啦的落了下来,打在人身上隐隐生疼。
屋子前的黄土地在大雨的冲刷下显得泥泞不堪,落下的雨水在四处逐渐汇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
天色因为这场大雨而迅速的暗了下来,盈盈焦急的在屋内走来走去。
三个时辰了,他也该想通了吧?
要是没想通,又淋雨淋出病来那不是很划不来吗?
冷漓香闭著眼,让那张狂的大雨不断打在身上。
盈盈的那番话直接踩到他的痛处了,她把他最不堪的地方放在阳光下,那让他觉得被侮辱了,尊严被践踏了。
可是他没办法生她的气,因为他比谁都还要清楚,她说的是事实。
他是个没出息、窝囊,遇事只会逃避的人。
他自己清楚明白得很,盈盈给他的并不是当头棒喝,而是一种选择。
为了她、为了师父,他应该再有出息一点。
他低垂著头,感觉到雨滴已经不再打在身上,一双给黄泥弄脏的绣鞋在他眼前,他居然出神到连盈盈来了都没发现。
盈盈撑著一把油纸伞,很同情的看著他,“雨下大了,你起来吧。”
冷漓香抬头看她,“你拉我一把。”
她并不了解他这句话背后还有其他含意,只是单纯的说道:“好。”
他们伸手相握,她使劲一提想将他拉起来,但他久跪之下双脚麻木,猛然站起来只觉得腿软,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于是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以免跌倒。
她怕他跌倒,连忙扔下了伞空出手来抓著他的胳膊,“小心!唉,我扶你吧。”
伞一扔,她全身上下立刻被雨给打湿了。
“你湿透了。”
“有什么关系?当洗澡就是了。”盈盈问道:“你想通了没?”这才是重点。
他反问道:“什么东西想通了没?”
“我跟你说的那番话呀,难道你一点领悟都没有?”
“我干么要有领悟?”他更奇怪的看著她,“你的话那么多,难道每一句我都要去斟酌吗?”
她瞪大了眼睛,“那你跪那边干么?难道不是在反省?”
“我脚麻了,站不起来,你又不快点出来扶我,让我等这么久还淋了这场雨,真是不好受。”
盈盈把手一放,推了他一下,“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你是跟我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了?”他把一手放到她的肩头,将身体一半的重量转到她身上,“我脚麻,站不住。喂,扶一下……”
“我又不是你的丫头!”她肩一扭,把他的手甩掉。
冷漓香拉住了她,“喂!”
她怒道:“喂什么,我没有名字的吗?”
“盈盈。”
他喊她,一把将她拉了回来,轻轻的拥在怀中,她跳著脚想挣扎。
他轻声在她耳边道:“别动,一下子就好,让我抱著你,一下就好了。”
盈盈安静了下来,有些别扭的站住不动,他激怒她又突然抱住她,到底是想干什么呀?
他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在雨中拥抱著她,却一句话都没说。
冰凉的雨打在她身上,冷得她发抖,可是肩窝那里却是热热的、暖暖的。
那……那是他的眼泪吗?
她轻轻的把手放在他的背上,跟著移到了脖子后温柔的抚著他的发。
原来男人,也是会流眼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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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盈盈难以置信的大喊著。
“我说你自己回聚香园去,我要到金陵娶妻。”
“你是昨晚雨淋多了、发烧了,脑子坏了呀?说这是什么疯话?”
冷漓香让她知道最苦涩的心事,让她见到了最软弱的一面,难道还只是把她当“喂”而已吗?
她陪他淋了一场雨,怎么说也应该有一点点不同吧?
“我答应了风月要帮她这个忙,既然我没事了,当然不能反悔了。”
“你那么守信用干么?说不定景泽遥会去帮忙,根本用不到你。”她说道:“你不是也说风月比较喜欢景泽遥吗?”
“我说她‘属意’景泽遥,没说喜欢。”
“都一样啦。既然这样,你干么去多管闲事?”她拉著他的衣袖不放,“我认不得路,自己一个人回不了聚香园。”
“景泽遥给叮当缠著,就算他想帮忙,恐怕也无能为力。”
“你有我缠著,所以也无能为力。”
冷漓香道:“你缠著我干么?眼睛也好了,华陀神经也不在我身上,你没理由再跟著我吧?!”
“喔,原来你把我当那种利用完别人就扔在一旁的小人。”盈盈生气的说:“我偏偏不如你的愿。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我要跟著你,找机会报答你,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
他笑道:“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去金陵?”
“没错。”她点点头,“你不是说过只要我想得到办法帮你,你就不娶风月?”
“我是说过。”他说过的话是不会赖的,当初他的确说过这句话。“不过你的办法,我想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如果那么容易就能找到人娶风月,帮她气走那个未婚妻,她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了。
“反正只是要找个人娶她就行了吧?”盈盈说道:“那有什么难的?”
“难。”冷漓香嘴角挂著一抹微笑,“风月跟男人没两样。事实上除了风家两老、风月自己、我和景泽遥,没人会把她当女的。”
“为什么?”
“因为她比男人还像男人呀。如果我没告诉你,你绝对看不出来她跟你一样是个女娃娃,我和景泽遥跟她相处两年,整整两年吃住睡都在一起,完全没感觉到她是女的。”
没有一个男人会想娶比自己还男人的女人吧?况且风月是个戏精,想到就扯开喉咙唱戏,一张脸涂得花花绿绿的。
虽然认识这么久了,不过要是有一天她脸上没画油彩了,他还是铁定认不出来。
盈盈愕然,那这个风月一定是虎背熊腰、其丑无比,所以才没有男人愿意娶。
那怎么办呢?
“她真的那么像男人吗?”
“她说她是被错生为女人的男人,连景泽遥眼力那么好的人,都当了两年的睁眼瞎子,我更不用说了,其他人会把她当女的才奇怪。”
“那你们怎么发现她是女的?”
“大前年我们三人一起追捕长江双盗,路过一个深山的温泉,追得累了大家跳下去洗澡,她该有的没有,不该有的有,很容易就发现啦。”
“她、她跟你们一起脱衣洗澡?”盈盈瞪大了眼睛,这太过荒唐、离谱,也太骇人听闻了。
跟两个大男人裸裎相见?
他一脸正经的反问她,“隔著衣服我看得出来,她有什么男人没有的吗?”
“你……”她突然觉得一股怒气上涌,手一翻啪的一声打了他一耳光,愤声道:“色狼!”
冷漓香被打得冤枉,叹了一口气,“她自己脱的呀!”
第十章
“咦?”
盈盈诧异的停下了脚步,伸手揉了揉眼睛,她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影。
西门归雪?!
他在金陵干么?瞧他搂著两个打扮得风风骚骚的女人上了画舫,八成是要游秦淮河去了。
她猛然想到那天司马临川说皇上要他和宗政陌红到金陵给周国丈送礼,看样子他是乐不思蜀,所以还赖著也不回京。
盈盈哼了一声,不是很高兴的想,这色鬼,走到哪都离不了女人,哼!
“司徒?”冷漓香走了一段距离,才发现她没跟上来,于是折回来找她。“你站在路中间作梦吗?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