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都说音乐能反应一个人心情的好坏,还真是一点也没错。
此刻听著季恩扬的琴音,我再不怀疑他摆臭脸确实是因为情绪不佳的关系。
他好像把满腔的躁郁烦闷都宣泄在钢琴上,叮咚的琴声如急雨、似狂风,有时却又像任性撒野的小孩叫闹似,完全没有一点美感,仿佛只纯粹为了发泄情绪。
终于,我忍不住了,抱起尚未装订完毕的讲义,站起身走向门口。
当我的手正准备拉开玻璃门时,他却突然停止弹奏。
我顿了下,好奇地转过脸望去,没想到和他阴郁的眼神对个正着。原来,他是察觉到了我的离开。
“你抱著讲义要去哪里?”
“呃……我、我是想我在这里可能会妨碍你练琴。”我赶紧找了个借口。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他的琴音很伤耳吧?
“是吗?”他挑了下眉,嘴角略弯了弯,感觉像是在冷笑。“我还以为你会好好把握免费听琴的机会。”
那也得要你肯好好弹吧。
我偷偷在心里回了句,脸上却挂著一抹不由衷的浅笑,说出口的又是另一番话:“我是很想这么做啦,不过,我怕打扰你练琴,那就不好了。”
原以为这样的回答能让他满意,却见他仍是勾著唇,眼里讥嘲的意味更浓了。
“你觉得我刚刚弹得如何?”他突然问道。
“啊?”我愣一下,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半晌,才开口道:“呃……很特别、很任性、很狂野、很有……味道。”啧!亏我掰得出来,我真佩服自己。
“你真的这么认为?”从他的表情看来,像是一点也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不自觉地心虚脸红,但仍硬著头皮点头。“当然。季先生可是我最崇拜的钢琴家。”后面这句话是真的。
“哼!”得到的回应却是他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学音乐的人,什么时候也学会言不由衷、口是心非了?”语气很是轻蔑。
我的脸又是一热,因为他的话而觉得一丝狼狈。他这么说实在有点伤人。我并非巧言令色的人,只是遵从社会化的礼仪——客气。这道理他不可能比我这样一个大学生还不懂。
可听听他说话的语气,像是我在逢迎阿谀、拍他马屁似;这么一想,我就愈觉得恼,忍不住冲口说:
“季先生,你心情不好,也别拿我出气!”话说出口我便后悔了。虽说他不是我的指导教授,与我还谈不上什么师生关系,但毕竟仍算是师长,而且他是何慕怀的朋友,我的态度确实不当。
他眼一眯,我以为他要发怒了,可他却只是冷冷地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心情不好?”
拜托!任谁都看得出来好不好,你的脸那么臭!
当然,这些话我只敢在心里咕哝,非不得已,我并不想得罪他。
“你的琴音很吵很乱,充满烦躁的气息,所以——”话说一半,我猛地住嘴,这不是等于间接向他承认了我刚才确实是在“瞎掰”,自打嘴巴吗引
我有些懊恼地抬眼看他,发现他也正盯著我瞧,而且脸上并没有一丝嘲讽的表情。
他看了我好一会后,才冷淡地点了下头,说:“你出去吧。”
听到这句话,像是获得特赦,我松了一口气,赶紧走出琴房。
直到工作结束离开时,我心里都还想著:季恩扬真是一个阴阳怪气的人。
第二章
后来我才发现,季恩扬需要的并不是助理,而是一个管家兼佣人。
他对生活常识的低能程度,真是让我开了眼界。没错,他是一个名扬国际的钢琴家,但同时也是一个生活低能儿。
这么说他好像有点刻薄。老实说,我自己也不是很会料理家务,但起码我还会使用各种辅助的家电用品,例如电锅、洗衣机、微波炉、烤箱之类的。
而他……唉,不提也罢。那些高科技产品根本只是摆著好看的。他唯一会使用的就只有煮咖啡机。
听何慕怀说,本来有个黄太太固定为他清理打扫公寓,帮他送洗衣物,并为他煮晚餐。但是那位黄太太在一个星期前因为媳妇生产,抽不开身,向他请辞,所以我才有机会得到这份工作。
不过,老实说,我现在有点后悔接下了这份工作。
一个星期下来,我除了得忍受他那张臭脸对我视觉上的污染外,还必须小心应付他阴阳怪气的脾性,以及一看不顺眼我做事的方法就和我大眼瞪小眼的傲慢态度;我俨然成了可怜兮兮的受气包小女佣。
唉,如果说我对他真存在过那么一丁点幻想和憧憬的话,恐怕也已经被他杀光殆尽,一丝不剩了。
这天傍晚,我做完他交代的事情后,便赶著要到乐器行上小朋友的钢琴课。
他在琴房练琴,我不想打扰他,于是迳自背起背包,就要走人。
“杜芳乐,你等一下。”
才刚打开大门,便教他突然扬起的声音唤住了脚步。
我转过身,看著他。“季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他没回答,只是转身走进他的房间里;隔了一会儿,提著两个大塑胶袋出来,走到我面前说:“帮我把这两袋衣服拿去送洗,塑胶袋上面有洗衣店的地址。”
我微一蹙眉,看了眼塑胶袋上的地址。洗衣店的位置和捷运站的方向正好相反,我在赶时间,心里因此有些不愿意。
“季先生,我赶时间,而且又不顺路,能不能改天再送?”我尽量委婉地拒绝。老实说,这种小事他可以自己来。
“赶时间?”他不悦地挑高一道眉。“你还有什么事?赶著去约会是吧?”
他的口气和表情都带著点冷嘲的味道,好似认为我不过是个急著去赴男朋友约会的肤浅女孩。
我心里立刻窜上一股气,忍抑不住地回道:“季先生,很抱歉,我赶著去下一个打工的地方。”
“你还兼其它的工作?”他似是有些不以为然,浓眉扭了一下。
“是啊,我缺钱。”我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手表后,又说:“时间不多了,我得走了。”
“等等。”他又叫住我。“洗衣店离这里不远,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再说,这也是你今天的工作之一。”
我一听,心里又呕又气,满心不愿地接过两大袋送洗衣物,看也不看他一眼,二话不说就转身走人。
走在街上,我愤愤不平地在心里连声咒骂著季恩扬。
这两袋衣服真是重,他到底是积了几天的衣服了?!
我敢肯定他绝对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一想起他那副颐指气使、要怎样便怎样的神情,我便一肚子气。
只是,没多久,我便饿得没力气生气了。
唉叹了一口气,我认命地加快脚步往洗衣店的方向走去,心里一边想著,等会儿一定要先买块面包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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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芳,这里!”
中午用餐时间,我在学校餐厅点了一碗榨菜肉丝面,正想找个位子坐下来享用时,一声清脆的叫唤突地自我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四下张望,瞧见同班同学赵千韵坐在餐厅的一角朝著我挥手。
我扬唇一笑,端著食盘往她的位置走去。
“又吃榨菜肉丝面啊?可怜的落难千金女。”刚坐下,就听到她语带同情地说,然后从自己的餐盘里夹了一块鸡肉给我。
我耸耸肩。“没办法,非常时期嘛。”赵千韵是唯一知道我家里状况的同学,我和她的感情也比其他人来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