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是在两星期后。沈阅明不愿她住进一间刚刚上漆的房子,她一个人又没有交通工具,也不方便把那些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的家当独力搬过去。一等到又得到一天假,他便搭了早班的火车上来,八点不到就来按她的门铃。
「早!」迎面就是一张大大的笑脸。
何彩云听到门铃声微微吃惊,先把门打开一条缝──这是他再三吩咐过的,一定要先看清楚来的人是谁,才可以开门。他们是约好今天搬家的,可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来,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他肯定是天还没亮就出门了。
他那张灿烂的笑脸明亮得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有好一会儿她只是愣愣地瞧着,脸上也跟着漾出一个有点痴傻的笑。
「嗨,不认得我了吗?」他柔声说道。
何彩云回过神来,有点慌张地除下门炼,把门打开。「这么早?我以为你会先去看过学姐再来。」这是合理的猜想。去看女朋友当然是趁着衣着光鲜时,总不能等帮她搬完家之后一身狼狈再去吧。
「我……我忘了告诉她我今天休假。」是从头到尾没想过要跟楚落雁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沈阅明有点心虚,自己似乎算不上是一个称职的男友。
「那么早出门,你一定还没吃早餐,对不对?我做给你吃。」
其实已经在火车上吃过了,可是他发现自己又饿了。
「好啊!妳早餐都吃些什么?」他很有兴趣地追问。
何彩云先倒了一杯现打的柳橙汁给他。「很简单的,水果牛奶吐司。我有花生酱、奶油、乳酪片,你喜欢哪一种?」她问着,一边把材料拿出来。
「听起来都很好吃,」让他很难选择,「可不可以每一样都点?」奇怪,也不过是很寻常的食物。
她的头发有点凌乱,似乎起床后只是甩手随意耙了几下,不曾好好梳理过;大领口的棉衫柔软地服贴在身上;短裤底不是一双白皙无瑕的玉腿,没有穿鞋的小巧双足线条优美。她的话声不似平时那般清亮,彷佛不曾完全清醒,有丝慵懒的味道。
可爱……又性感……
一想到这个用词,沈阅明有些慌乱:心中有隐隐的罪恶感,好像对自己的小学妹有不应该的念头。他老是要她提防别的男生,现在他发现她最需提防的其实是他……
三两口就把玻璃杯中的果汁喝个精光,冰凉的液体从他的喉咙滑进胃中,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欣赏一个具有吸引力的异性不算错。他在街上或是电影里看到一个美丽的女人不也是会赞美一下吗?可是……可是……她们似乎没一个会让他心跳加速到近乎错乱的地步……
房间里总共就只有那么张椅子,何彩云把餐盘递给他,自己在床上坐下,两人隔得远远的各自用餐。
气氛是一种异样的沉默,只听见咀嚼的声音。何彩云十分不安,他是怎么回事?一句话都不说。是早餐太难以入口,或者--是他后悔了,应该先去看女朋友?她不由得如此猜测。
「早餐……很难吃吗?」她艰涩地问了句,屏息等着他的回答。
「很香。」沈阅明简单地答道。方才那阳光般的笑容早就不见了,彷佛被一朵浓云掩住。虽然心神不宁,却没有影响他的好胃口,他把口味不同的三片厚厚的吐司一一吞下肚去。
何彩云有点失望他的沉默是因为第二个原因。她在指望什么?他会为了她,把楚落雁抛在脑后?
「学长,我看你还是在衣服干净的时候先去看学姐吧,她不知道你休假也没关系啊,正好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如果你下午没有时间来帮我搬家也不要紧,我去叫辆计程车,两趟也就搬完了。」
莫名的怒意让他语气不善:「为什么要叫计程车?!他肯替妳搬那些笨重的书上楼吗?我车子都借来了,妳才说用不着,是不是嫌我多事,硬要妳搬家?!我要不要去看楚落雁又关妳什么事?!」是该关她的事。她不阻止他去见别的女人也就算了,居然还鼓励他!
何彩云顿时慌了手脚!他从来不曾对她这么凶过。「学长,对不起,我没有嫌你多事,我知道你要我搬家都是为了我好,我很感激。」
哼!谁要她感激!沈阅明心中犹自忿忿不平。那是要她怎样?自己的气生得好没道理,太莫名其妙了,又很没有风度。胡乱发脾气,可别把她给吓得远远的吧。
「我……嗯,我吃饱了,我们开工吧。」他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温煦的笑意重新回到脸上。「我先把那些比较重的书搬下去。」彷佛要弥补方才不善的语气,一句普通的话,却被他说得像是情话,宛如一阵温柔的春风轻轻拂过。
他不生气了,何彩云却更加心慌意乱,宁可他气得拂袖而去。他不知道这种说话的调调,只应留给他的女朋友吗?对于一个他无意的女人,这种温柔只是残酷的陷阱。
她把吃光的盘子接了过来,双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妳生病了吗?怎么在发抖?是不是着凉了?」他担忧地问,先把她手中的盘子拿了放在桌上,伸手轻抚她额头,是有些温度过高,不过应该还不到发烧的程度。他一手仍按着她的肩,另一手从她额上移到脸颊。长指不由自主地又从颊上滑向下巴,已经不是为了试探她的热度。她细致的肌肤未曾抹粉,嫣红的唇没有染上胭脂,清新得让人想咬上一口,不只一口,想把她整个吞下肚去……
他没有犹豫地顺从自己的渴望,慢慢地低下头去,双手放在她肩上,没有抓紧也没有拉近,让她可以轻易地逃开……
若是她想逃开的话……
她没有逃开。那个动作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之内。她闭上眼,微仰起头,迎上他落下来的唇。他的双唇有正午骄阳的热力,滚烫炽热,不留情地焚烧着她的唇。渐渐地,仅仅是双唇的密密吸附不再足够,他的双手抓着她的肩,紧紧地将她带进怀中,两人近得没有一点空隙,他已经不再给她逃开的机会。一手绕到她背后,一手拉开她宽大的上衣,露出半边雪白的胸口肌肤,手指无意识地在上头画圈圈,所到之处,原来的白皙立时染上一层粉红。他的双唇仍步步进逼,灵活的舌探进她口中与她纠缠不休:原本在她背上肆虐的手一路往下滑到她的臀,让她贴得更近……
她在昏昏沉沉中仍察觉他身体的异样。她在做什么?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和自己所爱的人亲热是美梦成真。
可是他在做什么?他当然不爱她,他早就有了一个任何女人都难以匹敌的美丽爱人。
仅仅是喜欢和关心是不够的。
是不是他也只是认为她「抱起来很够味」?
那时听到这些不大尊重的话,她并没有什么受伤的感觉,只是不要紧的人对她的评论,她当然不放在心上。可是他呢?他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她都会把它牢牢收藏、不断地回味……
停……停……她在心中吶喊着,说不出口,几滴带着咸味的泪水顺着脸颊滑到两人紧贴的唇问。
沈阅明立刻清醒过来,他松开她的唇,一时只是茫然地望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的胸膛仍剧烈地起伏着,两眼一眨也不眨地直视她,然后猝然放开双手后退了一步,彷佛他一时忘了眼前的人是谁,现在才看清楚脸孔,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