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豪情满怀的发言正慷慨激昂到一半,突然,立在面前的人影微晃,不等她反应过来,曲洛冰的宝马就如脱兔般向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足足哑然了半晌,朱丽华才咆哮着被苏琳帅领的伏兵团团围住!斜了一眼歇斯底律的敌人,周雨梅难得和自己最痛恨的人保持了一致的想法:“将军!你要去哪里?!”胜利在即,她们牺牲了那么多才换来的今日,曲洛冰为什么却不假思索的冲向最危险的,应该已一无所有的后方?!该不会这只猪刚刚说的是真的……
“将军!不要意气用事了!那个男人……已经救不回来了啊!”苏琳的巴掌在金戈铁马的伴奏声中击中周雨梅的左颊,像是在抗议她的残忍,又像是嘲笑连现实都不敢去直面的自己!抚摸着家乡的心上人系在自己手腕上的红绳,那粗糙的质感刺激了苏琳本就不够坚硬的内心。花心如周雨梅可能会迷惑,但难道她自己还不懂得吗?!失去所执爱的那个人……究竟是何种滋味!所以她坚定地昂起手臂,没有疑惑的俯视着疯狂的朱丽华,冷冷地启唇,吐出没有音调的两个字,决定了这场战争的结局——
“放箭——”
不要阻止了,不要挽留了……让那个人去吧……去到她心爱的男人的身边……脱去了战甲的将军,那个叫曲洛冰的英雄,也只是个女人而已……
“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见阎王……哈哈……会被那群臭小子笑死吧……”自嘲的裂嘴一笑,费英昂被自己的举动牵痛了伤口,皱紧眉头,他将身体尽可能的蜷缩起来,但依然派遣不了浑身的剧痛!天下最毒妇人心啊……那个朱丽华明知自己身上有血口,活不了多久,还故意不肯给自己一个痛快……偏偏要他不光彩的垂死挣扎下去,等待不可能到来的奇迹……
太残忍了啊……
突然!就在费英昂辗转扭动身体的瞬间,剧烈的折腾使得原先被小心收藏在胸口里的物品掉了出来,在被血浸红的地面清脆的跳动着滚落在他的手边。翠绿色的光晕提醒着后者,它所代表的那份浓得如玉质般的情谊……
“……洛冰……”要死了,身体快要裂了似的痛!但为什么,他会觉得幸福呢……
微微眯起眼睛,费英昂艰难地伸长手臂,但就在指尖碰到那带着自己体温的光滑的刹那!一股天地间混合而起的力量席卷而来,迅速拉动他瘫倒在地的身体,向着不知名的黑暗——是那股把他该死的拖到这个鬼地方来的神秘力量——
太俗了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自己快要断气的最后关头出现,又不是拍三流的言情剧!咬紧牙关,虽然知道没道理,可费英昂还是本能的把错误怪罪到蔺寒这只铁公鸡的头上!要不是惜钱胜命的对方租了架该被解体的破飞机,那么他现在也不会浑身浴血,半死不活的倒在这里了!还被奇怪的女人用对待女人的方式对待、还打了几场痛快淋漓的血仗!这一切恶梦般的事情,终于要结束了吗?!
喘息着任由那股力量将自己包围,费英昂淡淡地苦笑了一下。也该结束了呢!毕竟……他不是属于这里的……也无法想象在这个女尊男卑的扭曲世界里生活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回去……是自己最好的结局不是吗?去他自己的世界里,找个温柔贤惠,小鸟依人的女孩,听着她嗲嗲地向自己撒娇,展开手臂把柔弱的她抱在怀里呵护着……
那样……才是自己应该过的生活不是吗……
然而……
余光瞥到被抛落在地面上,孤零零的迎着朝阳,泛起无瑕的光芒的翠玉,一瞬间,费英昂的呼吸停滞了!比身体更强烈的痛袭上了他的心脏,像是在抗议他刻意要忽略的某种情感似的,一浪浪冲向自己的胸膛!他在犹豫什么啊!那个玉镯,不正正是自己堂堂男子汉被羞辱的证据吗?!不正是他最厌恶最嫌弃的东西吗?!不就是……
“可恶——”至少、至少在离开前,让他带走那个镯子!体内燃烧起比求生还要疯狂的力量,费英昂拼命的伸长手臂,边抗拒着要带走自己的力量边抓向玉镯:“可恶——我只要带上那个而已——再等等——”为什么非要带走自己讨厌的东西呢?为什么他一个男人,要为女人家的首饰歇斯底律呢?为什么——为什么———
不管为什么了!那个玉镯,再怎么不合时宜,也是那个人、那个人送给自己的礼物!第一份礼物,唯一的礼物……那是他爱过的证据——
“还差一点……”明显的觉察到牵引自己的力量在减弱,费英昂不是不怕自己这一挣扎,可能就会死在异乡再也回不去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不甘心放弃近在咫尺的玉镯!回去活也好,留下死也罢……说他为了个女人送的东西因小失大也无所谓啦!谁叫他天生就不是做英雄的料……爱了,就死心塌地了呢……
“够、够到了——”随着费英昂的欢呼声响起,那股收缩中的力量也消失了!仿佛是在手指不顾一切的触摸到玉镯的那一秒,上苍就替他做出了决定似的。他应该留下来……因为……
“英昂——”马踢声踏着催促的节奏飞奔而至,一声响彻云霄的嘶鸣后,曲洛冰的马儿人立而起,在费英昂的前方刨蹬前蹄,接着炫耀似的喷出两股粗气,稳稳的立在了阳光的照耀下,映衬着主人辉煌的银甲!第一次,费英昂看见这个冷静的女人气喘嘘嘘,想要哭又想要笑的滑稽表情。可他没有笑,因为这个表情太美了……
犹如自己全部的苦痛都在曲洛冰动容的呼唤声中得到了净化似的,他伸出手臂,她跃下马背,紧紧地,拥抱在了晨曦照耀沙场的同时——
牢牢地扣紧对方失血而虚弱的伟岸躯体,曲洛冰落泪了。
死死地抱住对方随颤栗而抖动的银甲,费英昂欣慰地叹息了。
“女人是不该流泪的……”许久,曲洛冰有些尖锐的嗓音轻轻地嗫嚅起来,风霜吹打的面颊升起粉红的色泽。而费英昂也不甘示弱的撇着嘴角,戏谑的讽刺道:“男人是不该婆婆妈妈的……”不知是谁先开的头,几秒钟后,他笑了,她也笑了,笑自己,也笑对方,更笑这沙场的残骸们,竟然比活着的人识趣,一声也没有打搅……
“我是不是该立刻咽气,来衬托一下你这位大英雄的悲壮呢?”呛咳了几声,当事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凄惨的现状。惊慌的神情闪过曲洛冰坚定的双眸,几乎是责骂般,她大声的驳回费英昂的提议:“不许!给我撑下去——我立刻带你去找大夫——你必须给我撑下去!不许死——不要在我找到你之后,再让我失去——求你……”
“痛痛痛痛——”冷不防被抱得那么用力,费英昂抽动剑眉,忙不迭的呼起来:“女英雄!你要不想我死的话,拜托轻一点好不好——我还以为你要给我个痛快呢……”
“我哪算什么英雄……统领全军,却为了一个你,在最后舍弃责任……”
“你还要不满?!那我呢?!堂堂男子汉,为了个女人家用的玩意儿,差点丧命!”听到曲洛冰的抗议,费英昂板起面孔,示威似的举起手里晶莹剔透又玉质深沉的翠镯。在看到那熟悉的物品的时候,他不用多说,对方业已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