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缓的褪下淋湿的衣服后,莫逐日在浅眠中度过两人独处的第一晚。
岛上的夜清冷寂静,没有大陆的燠热或寒冻,她发现,除了泥地树叶上乱窜的小虫所带来的困扰外,她的心是平静的。远离那些已经不太真实的血腥世界,罗伊辐射出的威胁感不再这么令她紧张,反而像是某种虚张声势的障碍,就如这道薄衣搭成的屏障,他试图阻挡自己偶尔失控的情绪。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更加止目定这项臆测,他反覆无常的举止,并非刻意戏弄伤害她,而是他禁止自己与她再有亲昵的接触。他只有在凝视她时,那只金眸会流露出深切的温柔与痛楚,当她努力分辨那些复杂的情感时,他却又躲开了。
他爱她吗?
佩魔与葛拉蒂丝都曾经在她面前清楚的控诉,但他却不曾提起。沉默停滞在时间的流失中,唇舌狡诈的他,竟吝于在两人共处时多语。
她爱他吗?
这个答案早就呼之欲出,毋需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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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地求生的技能两个人都十分熟练,但这是一座资源匮乏的岛屿,初来乍到的细雨原来是稀奇,濒临干季,附近的溪流只有潺潺流水,别提鱼了,连发现几只蝌蚪都很不容易。
他们从较平缓的丘陵地与灌木丛中,找到一些能吃的植物、树果与小动物勉强里腹,确定了吃住无虞后,罗伊沿着河道勘查路线,决定往上探险,寻求至高点以俯瞰全岛。
他们爬得越高,坡度越陡,森林深处,只能射进一点阳光,地面覆满羊齿丛及掉落的树皮,岩石长满青苔,这让莫逐日想起在合之屿的森林追逐,然而,提醒她回忆的不单只有相似的场景。
不久,罗伊忽地停下脚步。
“怎么了?”她迟疑的问。
走向前,越过他的身躯,她看到了一具被啃咬得几乎失去人形的尸体。
“天!”倒退几步,她发出干哑的低呼,觉得早上吃下的软毛兔向正在胃底翻搅,昨夜把兔皮血淋淋剥下的她,无法不将眼前被撕去一层皮的人体与之连想。
罗伊扳过她的身体,将她的脸按在胸前,“别一直盯着看。”他淡淡的说,在看见她倏地刷白的脸色时,蓝眸闪过一丝担忧。
“太可怕了,怎么会……”她惊魂未定的呢喃,即使看不到,但那已经映入眼底的残酷景象,却不停的在脑海中停留。
已经习惯在人间炼狱翻滚的罗伊,初见这片血肉模糊时,也有瞬间的震惊。
他见识过太多惨死的境况,将敌人断手跺脚、用挖空内脏的尸体藏毒运钞,或是地雷、枪炮将人体炸成两半,这些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眼前所见的,却比那更恐怖百倍。
酸臭味令人作呕,他远远的观察那具显然已经腐烂一阵子的尸块,白色的蛆蠕动穿梭,一根断指上所戴的戒指引起他的疑窦。
大掌捣住她的双眼,他低下头,轻声对她叮嘱,“别看,在这里等我。”
肮脏污秽的工作有他就够了,她的双手不需要沾惹不必要的血腥。
罗伊拾起一截枯枝翻搅尸体,撕裂肌骨的齿痕使他眉头深深的拧起,血迹干涸的泥沙中,他找到了一把匕首,略微擦拭后放进怀中。
最后,他将戒指从断指中挑起,仔细观察后,确定了死者的身分那个人从不将这只戒指离身,因为她相信它能为她带来财富。
“是耶娜妲。”扔下枯枝,罗伊十分止目定,没有再确认的必要。
他低沉的宣告让莫逐日浑身一震。
耶娜姐?!那个阴辣狠毒的中东女人?
她捣着嘴失声惊问:“怎么可能,这不是一座无人岛吗?”
罗伊冷笑,“依尸体腐烂的程度看来,死亡时间绝对超过一星期。所以,当我们踏上这座岛屿时,它的确是座无人岛。”
他返回她身旁,将她揽进怀里,冷厉的眼眸中有着最可怕的臆测,“或者,这里很快就可改名为死亡岛了。”
死亡岛……将万恶不赦的罪犯放逐于此地,再一一虐杀吗?原来,那些正义之士满口人权道德,最终还不是按着羊皮,干起野狼的勾当。
莫逐日垂下眼睫,彷佛死刑的囚犯,有着宿命的觉悟,“将我们流放到这里,他们真正的计画,还是杀了我们。”
“杀?那真是太客气的说法了。”罗伊冷哼,某地可能性的猜想让他拼凑出一个阴谋,“那一群虚伪的假道人士根本不想用一颗子弹或一把刀了断我们,因为他们有更有趣的方法。”
她打了个寒颤,光凭着那具尸体的惨况,就足以猜到所谓有趣的方法是指什么了。
罗伊有股非常不好的预感,他们攀爬了一整个下午,原本估计是傍晚可回到那座石穴,但此刻他已经不这么确定他们可安然返回。
这座森林并没有足以让肉食性动物生存的食物链,但为何他却从尸体的身上发现豹类的齿痕?如果这是有人故意豢养的呢?当饥饿的猛兽发现有入侵者接近它们食物的残渣时,会有什么反应?
“快点,我们得走了。”从未像此刻一般,他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停止了,但他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担忧无法万全的保护她。
罗伊紧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往回头路走。
不光是他,风中吹送着不祥的气息,莫逐日全身的寒毛也惊疑的竖起,她频频回头,生怕有什么追赶而至。
然而,四周一些不属于他们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那低咆的吼声沉沉的回响,在这一片阴森森的绿林中,暗影幢幢,她什么也看不清。
第九章
野生的豹类喜欢单打独斗,不习惯群体行动。它们在锁定猎物后,会立刻施以袭击,没什么闲情逸致玩捉迷藏的游戏,但这些最基本的常识,在这座森林中都被推翻了,因为显然他们的对手是一批受过特殊训练的豹子。
杂杳的围剿步伐扰乱了他们逃跑的方向,失去一路往上攀爬时做的记号,没有任何辅助工具的他们只能凭直觉前进。
罗伊敏锐的感觉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意,并藉此度量彼此的距离,这些虎视耽的野兽并不急于将他们拆吃入腹,反而有意驱赶他们,彷佛在等待他们筋疲力竭的时刻,将他们残忍的撕裂。
莫逐日喘着气,努力跟上罗伊矫健而沉稳的步伐。在潮湿泥泞、藤蔓横生的湿滑土地上狂奔是一件极耗费体力的事,当她试图加快速度攀越一株倒下的树时,巨木上满布的青苔却狠狠的将她摔进羊齿丛中。
“逐日!”罗伊轻的地跃过一父错推挤的树枝将她扶起,一双眼眸掩不住焦虑的上下检视她,“有伤到哪里吗?”
“我没事,我们得快点,已经快入夜了。”别开眼,她怕他会看出她的软弱。
在地神的锻链下,她的身手、体力不算差,但是打从折返逃亡起,她就充满了挫败感,同样都受伤,罗伊却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密林中,他披荆斩棘的姿态彷佛那些高大的款冬不过是一些一踢就倒的路障。
反观她却是有如掉进流沙中的旅人般无助,越想奋力挣脱窒碍难行的困境,却越是被那些因土沙崩落而裸露的树根绊倒。
拉开他的手,她颠了几步,某种痛楚让她疲惫的身躯几乎倒下,但却仍逞强的率先走开。
罗伊攫住她的上臂,看穿她掩饰太平的真相,“你的右脚,是在合之屿受的伤吗?”他阴沉的目光让她感觉在他面前撒谎是一件很愚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