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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天鸣霎时回了神,干咳了几声,掩饰心中的尴尬。

  「你,很像我的朋友。」他道,神情有着淡薄的落寞。

  「重要的朋友?」她捧腮问,表情有着好奇。

  「很重要的朋友。」他的笑里揉着似水般温柔。

  眨眨眼,柳七夕突然发现,他的眼眸儿好似会勾人,像是随时都会揉出水似的,不像庄里那个冰冰冷冷的「柳石头」,一天到晚只会板着脸,活似她欠他似的。

  唔--没错啦!五年来,她白吃白喝又白住,确实欠他们柳家很多。可每天都看着一张冷脸,看了五年她也会腻啊!

  漫不经心的眼儿瞧向了窗外,她突叫道:「啊!不好了,再不回去,又有人会在我面前招摇了。喂,白面书生,今天这顿谢谢你啦,改日有空再找你聊。」

  说着,她人也跳上了窗台。

  「姑娘,楼高,这样下去太危险。」

  「我叫七夕,柳七夕,记着喔。」挥挥手,她便纵身离去。

  七夕?!

  和天鸣仓皇起身追了过去,但那抹粉紫身影早已不见,而他心湖深处的震荡却久久不散。

  柳七夕!会是他等待的那个她吗?

  *****

  夕阳西下,柳家庄院里,一群打着赤膊的男子们正在练武,喝喝声浪震天,传出了好几里外去。

  这里,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震天镖局,门众数百,个个剽悍又英武,是姑娘们挑选相公的好场所;可,主事者有令,凡女子皆不得入内,所以,门众遭骚扰的情况也就鲜少会发生。

  但,若是柳七夕延揽进来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石头、石头,我回来了。」

  远远传来一阵嫩音,仅片刻工夫,柳七夕便如风似的冲进了庄院里,身后还驮着一个已昏迷的女孩儿。

  练武场正中央,柳硕牏眯着眼,脸色看来颇为铁青。

  「柳七夕,谁让你贴着张鬼脸皮回来的?又是谁准你带了个女人回来的?还有,我说过几百遍,别擅自改我的名字,你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吼声如雷,震得在场的门众纷纷摀耳闭眼,一脸痛苦的蹲在地上频哀嚎,唯有柳七夕无事,眉开眼笑的站在他面前。

  「呵呵!石头,怎么两天不见,你的身子还是这么硬朗?震雷功依旧这么强?」倒是身边这些个徒孙们太没用,他才吼几句就倒得七零八落了,呿!功夫确实有待加强。

  柳硕牏额上青筋乱跳,他制住老是不受控的震雷功,五爪伸出,猝不及防的扑向柳七夕--

  「赫!石头,你做什么?别又想拆掉我辛苦做出的人皮,这材料很贵呢。」好险她闪得快,否则这第一百张人皮铁定又毁于他手。

  然顾此失彼,她遗忘了身后还驮着个女孩,闪了个身,咚一声,地上登时多了具人体,呈现大字形,很不雅观的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路文鸢?」门众们齐声叫道。

  这不是老追着师父屁股后头跑的女娃儿!门众们面面相觑,同时望向了柳硕牏--

  唔--乖乖!师父的头顶在冒烟了,快、快、快闪人,否则师父的震雷功又发作,大家铁定连命都没了。

  霎时,门众个个作鸟兽散,庄院顿时一片清静,只剩地上躺的、站的共三人。

  「妳捡她回来做什么?」柳硕牏低沉的嗓音里,压抑着一股可怕的情绪。

  「我回来的途中,正好见到她被城西李公子调戏,看不惯,所以顺手把她救了。」也顺便消化吃得过多的肚囊。

  「那群人呢?」

  「三个挂了,一个跑了。」啧,反正那人没武功,挑断他的筋骨就达到教训的目的了。

  柳硕牏紧眯的眸子进射出火焰。「谁跑了?」

  「李公子。」咦!好怪、好怪,她怎么觉得浑身热呼呼,是太阳太大了吗?

  抬首望望天,高挂天上的,不知何时已换成了月亮,难道说月亮也会有高温?

  「妳可以下去了,顺便把这女人扛进我房里,叫小七找大夫来瞧瞧,若无碍,就可以让她滚了。」他说着,大步朝门外迈去。

  「石头……」火热烫人的视线瞥过来,柳七夕嘻皮笑脸道:「若鸢鸢醒不来,你的房间是不是就要让给她?」

  唔--那苑囿挺不错的呢,后头不仅有个天然水池可泡澡,还可松弛酸疼的筋骨,或许待会就可以……

  「醒不来,就把她扛到你房里,还有,不准碰水池,否则……」

  「我知道,捧水蹲桩对不?走吧、走吧,一路顺风喔。」然后半路失踪,这样她就可以跳进池里沐浴戏水去。

  手儿挥啊挥,眼瞳里闪着光采,直到柳硕牏身影没入黑暗中,她快乐的扛起地上的路文鸢,踏着轻松的脚步朝东苑走去。

  ***** 

  四个时辰后--

  尾随柳七夕而来的和天鸣,在仆人的引领下,来到了位处东面的花阁亭园中,他白袍飘飘,立于亭中仰看一弯新月。

  柳七夕的粉紫身影蹦蹦跳跳的自东苑远远走来,一身神清气爽加上愉悦的笑脸,看来似乎很满足。

  拐过了庭园,才要踏上拱桥时,似看到什么,脚跟儿一转,蹦到了和天鸣的正前方。

  「白面书生,你怎么来了?」讶音吐自柳七夕的小唇儿。

  和天鸣瞅着她,脸露疑惑。「妳是?」

  会叫白面书生的只有她,然,立于眼前的这名浓眉大眼、十分英气飒爽的女孩,却不似她……这是怎么回事?

  「我啊,柳七夕啊!怎么咱们下午才见面,你现在就忘了啊?」鼓着腮帮子,她口气很是不悦道。

  他皱起了俊层。「妳是柳七夕?」

  她用力点点头。

  「可你的脸……」

  啊!对喔!差点忘记刚刚换了张脸皮,怪不得他不识得自己。吐舌绽着娇笑,柳七夕牵着他的大手,就着亭中的石椅并肩坐下。

  和天鸣欲伸回手,柳七夕却眯眼摇头,硬是将他的掌心贴在自个儿的脸皮上。

  「你摸摸我的脸。」她笑道。

  和天鸣心知此行为不妥,可,清澄动人的瞳眸透出兴奋的光采,让他不忍拒绝,于是应她所求,指腹轻覆她脸皮,本想轻触即可,然,指腹下所碰触的肌肤太过粗糙诡异,疑窦不由升起,手指缓挪,来到了脸皮周边……

  柳七夕倏地伸手拦他。「等等,你拆坏了它,我又得重做,很费事的。」

  「面具。」和天鸣薄唇轻吐出两字。

  狭长幽眸深深瞅着她,心头无数的疑惑在此时慢慢的豁然,唇角缓缓往上扬起,深思的眸底也逸出浓浓的笑意。

  看来,七夕的下落不须找柳硕牏打探了,现在一切都很明朗了不是吗?

  和天鸣心思的转变,柳七夕没察觉,开始叽叽喳喳的谈起向来为人所垢病,却是自己最大兴趣之一的易容术。

  「对啊!就是面具啊!你知道吗?这又叫易容术,是我无意间自己学来的,这事儿挺好玩的喔,我做了很多副,男女老少、丑的美的艳的都有,你有没有兴趣瞧瞧?」

  难得有人愿意与她分享这兴趣,待和天鸣点头后,她随即兴高采烈的拉起他的手,往自个儿的苑囿走去。

  望着那娇小的背影,幼时的记忆一点一滴的回笼。

  她依旧是如此活力无穷兼顽皮啊!更难得的,家逢巨变,她还能保持这般赤子之心。

  忆及幼时,七夕也是常常拉着他,探察蛇窟、抓蛇,练武、蹲桩,朗书、默字,过往种种点滴在心头,他没忘,而她……似乎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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