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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是爷叔喽,嬷嬷说,爷叔就是这种熊样。」

  果然!

  「是吗?哼。」他的语调有些不对了。「那白面书生又像谁的样?」

  「当然是我阿爹喽。」

  瞪着混小子一脸的理直气壮,完全不怕他的大拳头极有可能往他挺秀的鼻梁上揍去,他好气又好笑,忍了忍后,仍忍不住的酸了回去。

  「甄澄平,你懂得还真多。」容翼当真是甘败下风。「嘴皮子这么滑溜,铁定不存好心。」

  「那是当然喽,往后我可是要拐十个婆子回家暖床的耶,所以现在就得好好的将嘴皮子功夫给磨溜。」

  容翼闻言失笑,「十个?」

  「对,就是十个。爷叔,你笑成这样,是不是嫌我的心太小了?」

  「哈哈,你的心可大着很呢。十个?啧啧,真有雄心壮志,这话是你娘教你的?」

  「不,是我太爷说的啦,他说甄家人丁太单薄了,万一哪天断了后,那还得了呀,他还嘱咐我,要我长大后好好的替甄家开枝散叶……欸,爷叔,你扯到哪儿去啦,还想不想听我的计画嘛?」

  「啊,我扯?怎会是我?不是你先岔到这个题儿来的?」

  「才不可能是我,都怪你啦。」小小娃儿不知畏,一脸的义正辞严。「还不快将耳朵附过来。」

  「唷,这么有威严?」

  「你听是不听?」

  不想听,打死也不听!

  「爷叔?」

  唉!「听,当然听,我就只等着听你的绝世大计画。可你那小脑袋瓜何时这么有用了?还能拟计画……」

  「过来啦,啰唆一堆。」十指蓦张,牢牢揪着容翼的大胡子,不理会他扭曲的怒容,硬就是凑上脸,大眼瞪小眼。

  嘀嘀咕咕,一大一小的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计画逐渐成形。

  第四章

  接连几天的豪雨不断,容翼只能望天长叹。这一日,好不容易雨势甫歇,才过午,他就迫不及待的进行计画。

  澄平说的,打铁要趁热,他想想,这小子说得也有道理,于是左一箩筐、右一竹篓,将东西打点好便上路了。

  大雨过后的山林野岭森寒倍添,崁地的粗石因为雨水的冲刷而裸露在泥泞上,水气弥漫且湿冷难耐,还得分心顾东顾西,一路走来寸步难行,他走得极辛苦。

  咯咯!

  「闭嘴,没你的事,再叫,小心我直接将你烤了当祭品。」他迁怒的咒骂着篓中啼声不断的大肥鸡。

  「我这为的是哪一桩呀?」眼明手快的拉回差一点滚落的箩筐,他摇头叹息。

  倚在结实的枝干上,打半山腰就盯上他的邬棻,瞧着他的狼狈相、听进他的每一句自怨自哀,些微的兴味滑进她面无表情的眼底。

  对呀,他这回又想打什么鬼主意了?

  「那些骨头,不,说不定全都成了骨灰了,唉!它们值得我这么牺牲吗?」

  听他的低喃哀语,莫非又是那堆死人骨头在召唤他?

  太阳穴隐隐抽痛,她无奈的将额轻贴向湿滑的树干。烦人的家伙,她还以为他已经放弃了呢,却没料到他的意志力竟这么坚强。

  「或者是她的缘故让我直想往这儿跑?」

  他?这个他是何方神圣?

  「才几天没见,竟然会三不五时地想起她?啐,比起红阁的姑娘们,她也只是略胜一筹罢了,况且还成天板着脸,像猴儿般在树林问晃来晃去,我干么老是想起她来着?」

  赫,他说的这个他该不会是她吧?!

  冷不防的串起联想,霎时,她向来持平持静的心扉被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给搅出波纹,只眨眼工夫,她连脖颈都燥热了起来。

  「其实金台石说得倒也没错,天底下这么多的死人骨头,为何非那洞里的不可?」

  原来已经有人千方百计的想劝退他了?偏他却执迷不悟,非得回洞里将骨头挖尽。

  难道真是因为她?

  「但我哪知道为何非这口洞不可?这辈子挖哪个地方还不是全凭感觉与意志,不知怎地,就是觉得这个洞有古怪,古怪得很,没挖它个水落石出心难安呀!」

  啧,难怪他即使像只丧家犬般被她赶走,甚至还在甄家丢尽了脸,可是天才放晴,他就忙不迭的赶上山来探探他的死人骨头是否无恙,这种执拗的意志力的确是让人敬佩。

  邬棻几不可感的微点头,甚至有那么剎那的光景,因为同情猛然汜澜,差一点就开口喊住他,答允让他进洞去挖东挖西。

  但她堪堪忍住了。

  她怕吵,也怕被人约束,而应允的代价不是她搬回甄家,再度接受众人的嘘寒问暖,要不就是她留下来,却得忍受一堆声音在山里喧嚣杂扰,无论是哪一项都非她所愿。

  死人骨头是他的命,又不是她的,她不想牺牲掉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自由自在。

  「该死,怎又飘雨了?」

  突如其来的连声咒骂令漫不经心的邬棻猛然回神,下意识地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再移眸瞧向神情僵凝的容翼,他虽然破口大骂,但目标不改,仍举步维艰的踏路而行。

  怎么,这么又湿又冷的天候,他还是不肯放弃?这人当真是犯上了偏执的毛病了?

  无奈轻叹,她真的是于心不忍了。

  他果真如传言,性莽且急躁,心粗且不善掩饰,脾气硬得很且坚忍不拔,标准的熊样汉子,跟他俊雅的外型一点都不符。

  摇摇头,她特意再叹,又长又沉的一声叹息飘散在清郁的林间。

  路虽走得艰辛万苦,但容翼没失去他的警觉心,冷不防地听进这恍若回荡在空谷的轻叹,他猛地抬眼四望。

  没人?!

  「是谁在这里?」他很相信自己的耳朵,确定那声叹息是发自人的喉头,不是鬼。谁这么胆大,想吓他?

  怎么他左顾右盼就是不将眼神抬高一些?微侧首,邬棻轻晃着肘边的枝叶,以示回答。

  几乎是同时,容翼的视线也找到了她,他轻愕。

  「是妳?」

  她耸肩,无语,轻轻的跃下枝干着地。

  「妳一路都跟着我?」

  「嗯……算是。」

  「算是?又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妳这姑娘真是不干脆又寡言,哼,我看要妳多说几个字,八成比要了妳的命还难吧!」砰一声,半气半累勾出了心浮气躁,也就任护了半天的物品全数落地。

  莫说他身强体健,就算是只活蹦乱跳的大熊,背了这么些箩筐、篓子什么的走在泥泞的山路,铁定也会是满口阿爹阿娘的乱喊一通。山陡路坎坷,这一路走来简直是为难他了。

  邬棻望着他那孩子气的怒气勃发,没做声,只觉得好笑。一抹淡然的喜悦悄悄打心底浮起,这张胡须乱竖的怒颜满吓人,但她竟觉得好看……呃,好看?咳咳咳,是她想多了吧!

  「见我这狼狈的熊样,妳都没想到要出声喊我?」

  「没有。」

  万万没料到他讥得咬牙切齿,她却点头如常,捶肩的大拳楞在半空,怒火也顿时悄悄的灭了些,他继续捶肩,嗤叹讪笑,「妳还真是诚实。」

  她知道,像师父说的,她的诚实令人赞赏,但每每也让人气得牙痒痒的。

  心里附和着他的感慨,她依旧沉默,微瞇的娇阵盯着他,私心赞扬着他直截了当的情绪表露。半晌,移目审视着地上那堆鸡飞蛋滚的杂物。

  两只大肥鸡在咯咯啼叫,展翅向四处逃窜,翻倒的竹篓装的是鸡蛋,也破了好几颗,其中一只肥鸡逃亡时,还很残忍的又踩破了一颗蛋,而其他的就是些珠炼、坠饰、翠玉镯子,甚至还有胭脂水粉,大多都是姑娘家的玩意儿,可全都不能吃,他扛着这堆东西上山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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