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轩辕弃的声音缺乏喜怒。
侍卫长匆匆经过馨儿身边,走进朝阳宫内,单膝跪地。
“禀王上,林茉儿在蓟州出现,已被当地县官收押。”
他的禀告让轩辕弃一凛,心沉,出现了是吗?三年……她躲得真好。
“欧旸御呢?”
“县官正在盘查当中,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不用了,叫蓟州县官即日将林茉儿押解到京城,我要亲自审问。”
“是。”
“下去吧!传我旨意,宣令沐文和辛植儒到御书房见我。”
“是,属下告退。”
那是恨吧,汹涌的情潮翻腾澎湃,紧握的拳头泄露出无法控制的怒涛,冷冽的表情里带着阴驽。
三年了……这一天,他整整等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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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囚车里,茉儿的魂魄飞到他身边,她幻想轩辕弃的五官容颜,幻想他的喜怒哀乐。
换上干净囚衣,创口敷过药品,茉儿肿胀十指包裹着白色棉布,比起几天前的狼狈,她现在好很多。
不过囚车日夜兼程,在颠簸路面飞驰,震得她全身酸痛,疲惫不堪,紧绷的神经得不到半分安宁。
道路是旧时模样,守城官兵军纪严谨,入了城,来来往往的百姓服饰整洁、神情愉悦,不再是战时的焦慌忧虑。
他……改写了人民命运,这样的男人注定为王,注定让天下人匍匐于他的脚下。
车行入宫,茉儿被带下囚车,重新上手镣脚铐。随着官兵脚步往前,粗重铁链未在石地上摩出痕迹,却在她脚踝间摩出斑斑血痕。
忐忑不安的心在胸间狂跳,要见到他了,她马上要见到他了,忘记他的恨、忘记他的愤懑,茉儿一心记挂的,是自己辗转三年的思念。
文成殿里,轩辕弃居中正坐,宰相辛植儒和太师傅令沐文分立两旁,气氛肃穆。
命令下传,他们在等待侍卫将林茉儿带进来。
令沐文看轩辕弃一眼,林茉儿是让王心疼的女人,他会怎么处置她?午门候斩还是无罪释放?
好一段时间,令沐文希望林茉儿永远不要出现,让王的恨随着锰月流逝,沉淀消失,终有一天他会遗忘林茉儿,不复回忆。
当年轩辕王亲手杀死母亲,在重伤发烧、意识不清的夜里,他声聋呼唤母亲和茉儿。然在他清醒后,绝口不提两女,他知道手刃亲人是多么沉重的痛苦,他不希望王再经历一次。
轩辕弃面无表情,只是一双凌厉眼神直视门外。
三年前,他心心念念,想问她一句,为什么背叛?现在,他不希罕她的答案了。
她宁愿冒险加入叛党,也不愿意成为他的妃后,情况还不明显?
至于她曾对欧旸御说--不管你以后的际遇如何,我都不该是你的对象,我不适合你。我的身子、我的心,全给了那个曾经拥有我的男人,拿不回来了。
这番话,不过是在欺他耳目,掩饰他们的共谋起事,这些全说明了--
她爱欧旸御。否则,这么长久的时间,假若她被挟持,老早逃离欧旸御身边,向他说明一切。
可她没有,她心甘情愿和欧旸御海角天涯,生死相随。
哼!他偏不让他们如意,他要把他们抓回来,一个禁锢、一个处死,让他们生死相隔,阴阳不得聚首。
远远的,一个娇弱身躯出现眼前。
她没有颔首低眉,和上次进宫见他时不同,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沉重的脚步没拖垮她的勇气,自老远的地方,她就认真寻找他的眼睛,她执意和他四目相对。
不错,一千多个日子,欧旸御把她变得勇敢,变得不同以往。
想到林茉儿为了另一个男人改变,轩辕弃胸中赤焰迅速燃起。
一样,他的容貌和三年前一样,浓浓的两道眉斜飞入鬓,薄薄的唇衔了无情。
一样,他的气度和三年前相同,带点霸气和高高在上的尊贵,他俨然是个天生王者。
想他,梦里多少回,净是化解不开的心碎,她想飞回他身边,一遍遍细数他的容颜……
终于回来了,终于面对面,两人却对立在两道界线之外。
“欧旸御呢?”
冷冷的,是他的声音,冰冰的,是她的心。
“我没有背叛你。”她回给他一个与题目无关的讯息。
她没等到他的响应,只等到一声冷笑。他不相信她……
“我没有背叛你。”再一次,茉儿重申自己的话,眼睛没离开过他。
如果她在他伤重时守护在他身边,他会相信;如果她在他裁决乱党时,走到他面前,和他们对质,他也会相信,可惜,三年了,她错过让他信任的机会。
“这三年,妳和谁在一起?”
“欧公子。”她实说。
很好,孤男寡女三年相依,要他相信她没有背叛,简直笑话。
“他人呢?”轩辕弃问。
“不知道。”茉儿回答。
是不知道还是维护?轩辕弃冷笑。
“不交出他,妳就代替他死,想清楚了,他值不值得妳用生命去保护?”
她最好别再回他一句不知道,更别逼他失去理智,错手伤她。
轩辕弃手紧握成拳,一个让人生气的事实闪过脑海。该死!她居然还能牵动他的心,即便明白,她为别的男人背弃他,和他的敌人厮守三年,他的心仍为她牵系。
不!他不准自己重蹈覆辙,不准自己再对林茉儿有半分心软与不舍。
现今,他喜欢的女人叫令锦书,是一个贤慧温柔的女子,她以他为天、以他的喜乐为生活重心,有了锦书,他不再需要其它女人。
“我是不知道他在哪里。”茉儿实说。
欧公子不需要她的保护,他看开了,他的菩提、他的明镜为他的生命开启平静。
她的回答果然惹出轩辕弃最大愤怒,她是执意护他到底?
欧旸御正在得意?得意林茉儿肯为他付出生命?
了不起吗?不,没什么了不起,为谁,她都可以牺牲生命,为欧旸御、为桃花源人民、甚至她也曾为自己喝过毒药,她只是蠢,不计后果,掏心掏肺为人。从前她做错一次,现在她又做错第二次。
只不过,欧旸御……他看轻他,一个没肩膀的男人,竟需要女人站在面前,替他背负罪恶!
“请放过他,他已非红尘中人,对于国家、权利没有野心,他再不会威胁到你。”茉儿说。
欧公子终是他的亲人,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啊!
“他要妳来向我求情?”
眉挑,轩辕弃面露鄙夷,躲在女人后头的男人,值得他费心为敌?
不!他要欧旸御,单纯为羞辱,他要把欧旸御踩在脚底下,让茉儿看清楚,当年的选择是个多么大的错误。
“不是。”
茉儿摇头,她看见轩辕弃的怨怼。
“我只是不愿见到手足相残,这世间,他是你唯一的亲人,杀了他,你心里不会好过。”
茉儿的话说进令沐文心底,她……居然和自己有相同想法,这样的女子,怎可能对王无义?
皱眉,他回想叛乱那夜种种细节--在轩辕弃尚未对茉儿定刑的同时,令沐文已在心里预设说词,企图为茉儿脱罪。
“妳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妳又在运用妳的读心术,好啊!告诉我,我在想什么?”
说着,轩辕弃凝眉注视,茉儿回望他:心无畏惧。
要她读吗?好吧,她读。
“这些年,你努力当好国君,你想向世人证明你足好的、对的;可你并不快乐,你的母亲与你为敌,她恨你。但即便她对你不好,你仍存了希望,希望有一天亲口真心唤她一声娘,哪里知道,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