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她也该看得清楚,他爱她不比轩辕弃少,为什么她始终排拒?
“妳也不恨轩辕弃对不对?即使他要妳死。”欧旸御颓然道。
他早该知道林茉儿不是一般女人,她的生命中,恨从不存在。
她安详脸庞浮上一层光彩,淡淡笑意浮起。“是的,我不恨他,我爱他。”
“尽管他恨妳。”
“是的。”她的答案没有迟疑。
“就算他娶了别人。”
“是的,我爱他。”
第一次承认爱他,竟不在他面前,若要说遗憾,这便是唯一遗憾吧!
“如果你们永远不可能再见呢?”他追着她问。
“这和我爱他相违背吗?”
茉儿自问也问他,然后摇头,给了两人正确答案。
是的,根本不相违背,只要能爱他、能祝福他就够了,她的爱情不需要回馈和条件。
“妳宁愿将就一份摸不着的爱情,也不愿正视我对妳的感情?”
“我们不可能,许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你。”
“不管我守护妳多少年,都没有转圜余地?”
茉儿没有迟疑,点头,她的爱情不会改变。
重新拿起针线,她曾为轩辕弃缝过一床被子,这些年,总在想起他的时候,一针针接起小碎布,棉被越缝越大,却填不满她的思念。
他还怕冷吗?不怕了吧,身边的女人会为他带来温暖……
叹口气,她悠悠问:“新王后待他好吗?”
茉儿问句出口,欧旸御气丧。
到此时,她满心想的仍然是轩辕弃,对于她的爱情还需要怀疑吗?不用了,不需要怀疑、不需要等待,他该聪明地学会死心。
抽走茉儿手中东西,欧旸御翻开她的掌心,腕上一道狰狞的伤疤斜斜贴附,那夜,他趁着几分酒意,想逼她屈从,她却用剪刀伤了自己,宁死不屈。
鲜红的血模糊他的视线,早在当初,他就该看清她坚绝的心。
“还痛吗?”他轻抚伤痕。
“不痛。”茉儿抽回自己的手。
“原谅我好吗?”
“我没怨过你。”
点头,欧旸御再问:“如果我说要走,妳会留我吗?”
茉儿摇头。
“你有你的路,我不该拦阻。”
果然,他猜中了她的回答。
“一个人待在这个谷里,不害怕寂寞吗?”
茉儿又摇头。
这个问题他问笨了,在她心中住了一个叫轩辕弃的男子,她怎会感觉到寂寞?
“我懂了。”放下她的手,欧旸御转身离开茅屋。
望着他萧索背影,茉儿喃喃自语。
“动作可得快一点,他要走了。”
说着,她拿起布料,飞快地缝起衣衫。
那天晚上,欧旸御剃去三千烦恼丝,站在她门前,原想只待一会儿就离去,不道再见、不伤离别,但茉儿的屋门打开,她拿出新衫,要他收妥,对于他的头发一字不提。
就这样,欧旸御离开住了三年的山谷,离开他的一片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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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旸御走后两个月,家中的白米、蜡烛用罄,茉儿势必要出谷一趟。
三年多了,她没接触过人群,对于出门多少有些迟疑。
收拾新采下的蔬果,放置竹筐中,背起竹筐,沉重的菜果沉了她的眉。
以物换物吗?她没做过这种事,没把握能做得好,但往后要一个人生活,总得学着独立。
摇着小船,那是欧旸御特意为她留下的,是出谷必备工具,一湾小溪连系谷中天地和外面世界,溪旁,有欧旸御为她种下的两行茉莉花香。
沿路,她采下满手雪白茉莉,沁心的香气和她融为一体。
顺着地图,走了好久,才走到欧旸御常去的市集,寻了一个空地,铺上带来的蔬菜药材,她静待客人上门。
“姑娘,莕菜怎么卖?”
终于,大娘走近,茉儿低垂的眼眸抬起,只是一眼接触,妇人像见到鬼魅似地,猛往后退两大步。
她指着茉儿问:“妳是林茉儿?”
点点头,她认得自己?茉儿不解。
“大家快来,女飞贼在这里,谋刺王上的女飞贼在这里。”大娘叫唤来往人群。
茉儿猛地想起,“他”画了告示寻她,欧公子告诉过她。
以往出门以物易物,欧公子常将自己扮成乡下农夫,哪像自己,一身寻常装束便出谷。
“大家快围住她,快报官啊!”
妇人尖声大喊,市集里的男男女女全围了上来。
茉儿不识得他们,然他们脸上的憎恨明显,就算不懂得读心术,她也能看出来。
“听说她对男人下蛊毒,咱们的王上,曾经被她弄得精神错乱。”
“听说,自从她逃离王宫后,王上头脑清明了,从此多少仁政,造福咱们老百姓。”
“这种女人不能让她活在世间,否则不晓得多少人要受害。”
“没错没错,她打着圣女的名号到处害人,这种女人比恶魔更恐怖。”
“她不但迷惑王上,还去招惹宫中侍卫长,这才引发叛变,好好一个大有前途的男人,活生生毁在她手上。”
“这个女人太恐怖了。”
老百姓的话字字伤人,这是谁传出来的谣言?
是“他”吗?那么他对她的恨,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他既然恨她,又何苦叫她骑着茉莉花逃亡,让她存了期盼,斩不下该断的情爱?
缓缓望向叫嚣愤然的人群,欧公子的话在她脑中浮现——他要妳死、他要妳死……
茉儿不在乎他要自己死,更不介意为他而死,只是、只是……她怎负载得动他的恨?
突然间,一颗鸡蛋朝她飞来,砸在她额间,蛋黄蛋白模糊视线,他的恨植入百姓心底,浓稠的恨传出,不需读阅已然分明。
“坏女人!”
接着,石头蔬菜扔来,一处处的疼痛鲜明,她想开口,无奈,喧嚣愤怒让她思路迟钝。
“打死她,替咱们王上出气。”
“没错,打死她、打死她。”
更多的东西朝她飞来,眼角撞出鲜血,腥红的血液染红众人眼睛,无数杂物砸出,那是为了他们崇敬的王。
茉儿不晓得该高兴或伤悲,曾经她担心他手中染血,引得诅咒憎恨,而今民心所向,他得到称颂赞扬,她却要为他的恨受难。
好吧,若他快乐的话,为他的快乐,她做的事还怕少了。
她看不到自己的狼狈,心心念念的是他的恨,她再多痛一些,他会更高兴是吧?
突地,一个响亮巴掌声打断茉儿思绪。
妇人张牙舞爪朝她吼叫:“王上再不会被妳迷惑,他迎娶新后,人家端雅贤淑,比妳好上千千万万倍,不似妳一身狐狸风骚。”
王后比她好上千万倍吗?应该是吧,那么他爱她、信任她吗?他此生的快乐都系在她身上了,对不对……
不该嫉妒,她心心念念着他的幸福不是?
很好,他有新妇、有幸福,她愿意满足,可为什么,心上的针越扎越深,越椎越疼?
酸楚扩大,泪水模糊双眼……
城东,一队骑兵快马而至,手镣脚铐加诸在她纤弱的身躯,她走不动,是承载不了太多人的恨或枷锁累人?
凝眸遥望京城,她的爱、他的恨……
全镇百姓几乎都聚到官府衙门前了,林茉儿是重罪犯啊!青天老爷和官员皆严阵以待。
跪在堂前,茉儿没抬眼,静静等待发落。
开口辩驳吗?不,她不想再辛苦,她要直接等待画押认罪,等待处决。
“林茉儿,说话!欧旸御在哪里?”
欧旸御在哪里?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欧公子已非凡尘中人,何苦对他苦苦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