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哥不介意洛祈已经纳妾一事吗?”楚员外对性情有些骄纵的羽依其实并不怎么满意。
“介意又如何?谁教他当时不答应冲喜!”楚奶奶有把握地说:“论家世、论人品,咱们祈儿可是顶尖的,看在彼此是亲家,。两个孩子又是青梅竹马的份上,总想着亲上加亲也不错,否则要挑比羽依还好的姑娘,是轻而易举的。”
楚夫人则顺着婆婆的话接着说:“是啊!我大哥能体谅的,更何况羽依那孩子自小就锤悄于祈儿,上回我大哥不准她嫁过来冲喜,她很伤心,这件事由我去说,包管成功的!“
楚夫人胸有成竹地说,却没想过自己的宝贝儿子不再昏迷,可难再受其摆布罗!
* * *
独自去参加同窗好友的儿子的弥月酒宴,结束后,楚洛祈感觉就像上衙门接受审讯,好不容易才“无罪释放”。
拜家里那些长舌的佣仆所赐,他纳妾冲喜一事已是远近皆知。
楚家在地方上也算是富甲一方的大户,加上祖上几代皆曾在朝为官,就算他没有任何作为,顶着楚家大少爷的头衔,还是让他的一举一动备受瞩目。
所以,他纳了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为妾,不只是爹、娘关心他的“闺房之事”,就连那些熟识的友人也好奇不已,还一个个逼问他。何时能喝到他请儿子的满月酒?
太尴尬了!
虽然他外表风流倜傥,像是个风流种,可是真正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个痴情种,谈感情还是个生手哩!
只因为他向往的是爹、娘那种恩爱相守、一夫一妻制的婚姻,所以他多年来谨慎寻觅那位与自己绑着同一条红线的佳人,不肯轻许婚事。
怎晓得,人算不如天算,他到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到现实生活就平空冒出一个妾,而他更没料到自己会喜欢上她,恨不能将她捧在手心叼护着,从白昼到黑夜都守着她,寸步不离。
就像此刻,他一回到家便急着想见她,勿促的脚步只为了早一点看见她的笑脸。
但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他失望了,柳凝湄并没有在房里等他。
“跑到哪儿去了?”
他坐在房里喝了一杯茶,等了一会儿,终于耐不任等候,干脆去妹妹房里找人。
“哇,好漂亮喔!”
楚洛祈站在妹妹房门前,手才举起准备敲门,就听见房里传来妹妹的赞叹声。
“采恋,凝湄在不在你这儿?”
“在!”应声的是柳凝湄,而她也立刻前来开门。
“祈哥哥,你回来啦!”她甜甜的问候。
“嗯!我回来了。”如果不是有妹妹在场,他还真想亲她一口。
“哥,给你看一件宝贝。”楚采恋指着桌上摊开的一张画纸,”凝湄画的‘红梅图’,很传种喔!”
“凝湄画的?”
他完全不晓得她会作画,吃惊之余,也连忙移动脚步想去瞧一瞧。
“我只是随便画画。”柳凝湄拦着他,不好意思让他看。“不好看的,你不要看嘛!”
“无论好不好看,总得让我先看过再说。”她根本拦不住楚洛祈,只见他伸臂环过她的腰,反倒将她控制住。
“这是——”
画里是后院的殷红花海,朵朵似火焰般值目,一名怀春少女在树下仰望着红花,小白狗则在地脚边磨蹭着。
太美了!
景物描绘得栩栩如生,画风清新、自然,无丝豪匠气,更无生手的拙劣笔触。
画的右上方还提了一首诗,虽然谈不上是旷世佳作,倒也韵合意切,值得一提的是,那娟秀的字迹连他都自叹不如。
柳凝湄仔细盯着他的神情,见他眉心突然皱起,心情不由得有些低落。
“我说过我画得不好——”其实,她本来觉得自己画得还不错。
“不,你画得太好了,连书法都写得极妙!”就是这样他才讶异,“这诗也是你自己作的吗?”
“嗯!”
有了他的夸赞,她应的这声可是自信满满。
采恋在一旁补充,“哥,凝湄不但精于刺绣,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我的程度可远不及她呢!这么十全十美的姑娘配你这个浪荡子,实在是太可惜了厂
“喂!你少用奶奶唠叨的话来说。”每次他远行归来,奶奶总会斥责他是个浪荡子。
“不说就不说嘛!”采恋顽皮地吐吐舌。
他瞪了妹妹一眼,才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凝湄,你不是出生于普通人家吧?”
突然被这么问,柳凝调在心里暗叫不妙。“你为什么这么问?什么样才不叫做‘普通人家’?”
这次她是故意装傻,她发觉自己一时得意忘形,力求表现,却让他起了疑心。
“意思就是,你必定是出身富贾或官宦之家,所以才有机会被栽培成如此多才多艺。其实我老早就觉得你的谈吐与气质不俗,必定不是出生于寻常百姓家,以往我问你,你总是避而不答,现在你总该将你的来历说清楚、讲明白了吧?”
这个要求令柳凝湄十分为难。
她曾答应母亲,绝对不会说出自己是御史大夫之女。因为,一旦身分曝光,有可能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但是,如果不说,他一定会因此而生气。
“凝湄?”
“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我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她被逼急了,“为什么你总是要问我的出身来历?那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是你的相公,可是却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你说,我怎么可能不在乎?”
“你在乎的是我的身分究竟配不配得上你吧?你如果这么介意,不如休了我,省得烦心!”
这些活不该说的。可她被逼急,还来不及思考就脱口而出,要收也收不回来了。
果然,楚洛祈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可是,他一句话也没说,神色黯然地离开妹妹的房间。
“糟糕,哥哥好像生气了!”
采恋正愁着自己应该怎么扮演和事佬,一回头,小嫂子已先掉起泪来。
* * *
三更天。
柳凝湄悄悄地由采恋的身旁下床,像是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地溜出门,往她和楚洛祈的居处前进。
既然闹翻了,她当然没有回去与他共寝,只好求小姑“收留”她一夜。
但是,她怎么也睡不着。
已经习惯有人相拥入眠,没有规律的呼吸声与熟悉的体温,仿佛是一个人躺在无边际的荒原中,既孤独又无助。
奈何她说错了话,已经惹他讨厌了。
她的步伐有些沉重,因为辗转思考许久,她决定离开楚家。
轻轻推了推门,房门果然没锁,她极小心地将门推开一条缝,看见楚洛祈已经上床就寝,这才放心的挪步进入屋内。
悄悄地打开衣柜底层抽屉,她拿起藏在衣服下的一个小小的布包袱。
布包袱里是她逃离御史府前所穿的那套衣穿,上头有母亲吐血所喷溅的血渍,还有她由母亲头上所取下的一束发,是她心中的无价之宝。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她想带走的东西。
她打开上层放了绣腺与针、剪刀的抽屉,用剪刀剪了一段水晶紫的绣线,对折再对折,然后轻步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挑起他的一小撮发剪下,用绣线绑成一束,再以于绢包着。
“对不起,祈哥哥——”她的声音细微,“我真的很喜欢你,想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再见了。”
在泪水滴落他的脸颊上之前,柳凝湄连忙后退,不舍地再看他最后一眼,才绝然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