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伟僵直地躺在她身边,不知道该伸手抱住她,还是靠着她,但又害怕她还残留上次二人发生冲突时的不愉快经验。
海儿同样也不舒服,一直动来动去调整睡姿。她的臀部不断地往后靠,身躯也跟着后移,直到她碰到黎伟的身侧。叹口气,她稍微转过身子,伸出左手越过他的身体去拉他放在左侧的手,再微抬身子,让他的右手穿过她的肩侧到她的胸前。就这样,黎伟的胸腹紧贴她的背部,下巴抵住她的头顶,一只手抱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被她枕在颈侧。
海儿轻轻呢喃一声,长长的睫毛无力地煽动几下,又沉沉地睡去。
这似乎是黎伟最常抱住她的姿势;第一次看见她裸露的背部、她喝醉酒的那晚、在黎飞家戏弄穿和服的她,还有一个月前在饭店他曾经企图以这种做爱姿势发泄他的妒意。
即使都不是十分美好的回忆,但在她孤单无助时,下意识地要蜷缩在这个她已经熟悉的怀抱中。
闻着她发际的芳香,身体感觉到她背部柔软的曲线,两手抱住她娇小无助的身躯。只有她能轻而易举侵占他所有的感官。
他能再离开她一次吗?他怀疑……
黎伟将碗里的稀饭一口一口地喂给海儿。他知道她已经完全恢复意识了。
今天早上起床后,她虽然还是恍恍惚惚地左摇右晃,但她总是会朝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眼神仍是迷迷,但却不再直视着他。即使她饿得很,面对他伸过来的汤匙,仍刻意细嚼慢咽地让他高举的手臂发酸。
这是一种几乎不易察觉的孩子气,一个她现在能够表达出来的抗议形式。
她是恨他上次失去理智的暴力行为?还是如她所说的讨厌他?
他带点期待地观察她的转变,深知如果她有能力可以抵抗,绝对不会乖乖地任由他摆布。即使是对立的局面,总比她决定放逐自己的意志来得好。
黎伟故意舀了满满一汤匙超过她嘴巴容量的稀饭,推到她的嘴巴前。
她重施故技,慢慢咬嚼嘴内的一团稀烂,眼睛半垂若有所思地盯住汤匙,嘴巴合得比蛤蜊还紧。
他将汤匙更推进她嘴巴。
她仍然不动声色的嚼动。
又过了一会儿,黎伟直接将汤匙前端塞在她的上下唇之间。
她完全停止嚼动,就这样撑了一会,他又稍微使了点力,她的嘴巴被迫张开一条细缝,他看到她嘴角的肌肉稍稍拉紧。
长长黑黑的睫毛往上扬,她慢慢地抬起眼,最后圆瞠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点怒气的直直瞪他。黎伟不为所动,扬起一边眉毛,挑衅地回视她,汤匙又推进点。
双方意志力的角力进行大约十秒,海儿瞪大眼睛凝视他,终于咽下嘴里的稀饭,大大地张嘴含住汤匙,不情不愿地完成这一餐。
黎伟不以为意地低笑,看来她已经完全恢复了。转身走向厨房,再也无法保持绅土风度,他忍不住开怀大笑,他真的喜欢她的战斗力。
瞪着他笑得抖动的肩膀,海儿恨不得扑过去把他撞到地上,好好扁他一顿。
一整天,屋内充满火药味。
知道开口也不会得到回应的黎伟,聪明地保持缄默,只用强硬的手段逼迫她用餐、喝水。她占据卧室、他拥有书房,没有障碍的空间设计,让他们对彼此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他数得出她基于生理需求,跑过几趟浴厕,也知道她翻阅了几本杂志。一通李薇的电话,他马上损失了三本珍藏诗集,显然是被她手边的果汁玷污了。施姊的电话,他两、三句打发掉没有接给她,他又损失了两瓶古龙水。
就寝前,他看着她从衣橱拿出干净睡衣往透明的淋浴间走去。像是突然意识到雾面玻璃可能没有多少遮闭效果时,她环视四周想找出一件可撑住二人视线的障碍物。只可惜,多数家具都是低低矮矮、根本遮不到她的臀部,要不然就是十分笨重、非得四名壮汉才搬得动。
好笑地臆测海儿的心思,黎伟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感受她的无助。
终于,她无言地望着他,黎伟一直浅笑着,身体纹丝不动地面向淋浴间。直到她的眼神从愤怒转为乞求,他才大笑着转过身,并拿起报纸阅读。
她才踏入浴室,他就听到一连串咒骂声,门马上被打开,他仍然安然地保持背对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门被用力甩上的声音,显然她正在生气。
黎伟完全知道为什么。因为——他的淋浴间没有内锁装置。
在他的屋内,她无法用任何方式隔绝他,除非他愿意在两人间留有距离,否则他可以随时随地靠近她。
在他的屋内,控制权在他的手上,但他决定保留这项权力。
这晚,他睡在书房的沙发床上,留给她绝对的控制权。
海儿独自躺在可容纳四个人的大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这间房子真是安静得可以。
在海边的家;海浪拍岸的声音是她的催眠曲;在别墅内,远处警卫刻意压低的阵阵笑声,也是很有节奏的声浪。现在,偌大的空间她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那个家伙还真能睡,连翻身都没有。
这一个月来,她藉由工作麻木自己,勉迫自己不要回想那丑陋的一幕。她知道他的怀疑,但她仍不愿意解释;一方面是想让他也尝尝嫉妒的滋味,另一方面则是她不愿也不能向他解释Allen其实是个女人。
可是,从恐吓事件发生后,他却不眠不休、毫无怨言地抛下公事,在她身边陪伴她。亲自下厨、一口一口喂她,还纵容她暴躁的脾气。
他们俩中间隔了太多东西了;嫉妒、不信任、猜疑、自尊、背叛、秘密,足以分隔欧、美二大洲。他们还会有未来吗?
她能感受到他仍存有爱意,只是,她能让他完全放弃李薇吗?
她轻轻地下床,走向黎伟。
熟睡的他,显得柔和,嘴角不再露出讥诮自傲。黎伟小时候一定是个可爱的帅小子,在他还不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自信来打击别人之前。
不假思索地,海儿爬上沙发床,将自己缩进他侧躺的身子内,再轻轻地调整他的姿势,直到她觉得舒服为止。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当然,她不知道背后那张原本像天使的英俊脸孔,在她躺下后,就浮现出了恶魔的笑容。不过,除了得意的神情外,还有浓浓的深情……
第八章
调查进行了十天,还是一筹莫展,陷入胶着状态。
一大早,王刚带着厚厚一叠资料来到黎伟的住处,想从这些看起来没有问题的档案中,抽丝剥茧,找回一点头绪。
书桌上摊满林林总总的照片、文件资料,甚至还有电脑指纹鉴析资料。黎伟不禁佩服王刚的办事效率与细心,能在短短十天内完成这么多工作。
“别墅内的警卫是透过保全系统聘请的,由于他们有完整的资料存档,差不多两天我们就搜集到所有人的个人资料,包括学经历、住所、照片、生理特征、健康状况、往来的财务交易,甚至还有手脚指纹。”翻开一叠厚重的资料,王刚一张张解释。
“里面有可疑的人吗?”
“从资料分析,似乎每位的生活起居、交友状况都很正常。”
“我记得当时保全公司的人说,他们大部分都有军、警或是情报系统的背景。”翻着资料,黎伟发现每位警卫的资料近乎完美,没有任何过失或是反常。
“是的,从官校毕业出来就业的居多数。再来是从警界退休,只有一、两个人在情报系统待过。”
“也许,从他们过去的工作可以察觉到一些行为异常或是心理健康失调的纪录。除了保全公司提供的资料外,你可以透过关系从他们以前的工作地点进行调查吗?”黎伟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