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风沙烟尘中,他们主仆的身影随著月影的黯淡而遥远。
隐约里,似乎有个苍凉的声音在这片滚滚黄沙回荡……
似水!似水!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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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会仙楼酒店
张灯结彩,旗帜飘扬。城北大街是整个苏州城最热闹的地方了!
怎么说?诸君请看,那银丝绣成的酒旗随风飘扬,遮掩天日,真可谓盛况空前。
留心算算整条街有几间酒楼?从邻接城南路的「城北酒楼」数起好了,每两间铺子,就有一家名为「长庆酒馆」的老店;再往北,过了「杨楼酒店」,便是鼎鼎有名的「天下第一楼」,对街就是刚装潢好的「会仙楼酒店」。
瞧!新酒楼的门口已用彩绸装饰好了,煞是富丽堂皇。
短短不到一里的城北大街,就矗立了好几家享誉全国的大酒楼,能不热闹吗?尤其到了傍晚时分,在点上灯火后,各彩楼间更是灯火辉煌,把整条街点缀得耀眼夺目。别说是苏州城了,整个省城的名门、豪绅,又有谁不愿意涉足呢?
现下,各酒楼已是摩拳擦掌,准备好各项宣传,静待明日「会仙楼酒店」开张,要在来客数和优待活动上决一生死了。
「哥,咱们酒楼的旗子挂好了吗?」探问的声音来自会仙楼的大厅。
里头有个穿著紫衫襦袍的美少年,只见他眉清目秀,举止潇洒地摇著折扇,气定神闲地看著忙进忙出的青年。
「筑君,你没事来这里干嘛?」店主人--席德平已经快昏头了。
「开酒楼的主意是我出的,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一阵语塞,讲不过她他猛搔头。
原来,几个跑堂在酒楼里来来去去,席德不愿意在他们面前揭露筑君的伪装,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子。
「你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我已经安排好那些姊姊、妹妹的住处,也让大厨下了几样开胃的小菜请她们先尝尝,鉴定你找来的师傅合不合格,免得明天出糗;难道这样还不够妥贴?你当主人、我是掌柜,你跑外边、我负责里头的杂事。咱们分工合作,怎么不好?」
席筑君狡诈地晃著手上的明细表,看来,想请走她可不是件易事。
「爹身体不舒服,你还来这里气他?」他把筑君拉到一旁说话。
席德平自然知道多个人出主意,酒馆的「钱途」当然更为光明,但爹目前著急的是筑君的终身大事,要是她在酒馆亮相的事传出去,还嫁得了人吗?
「你若是把爹的老本都赔光,那爹的身体更好不了了。」撇撇嘴,筑君说的也是事实。
「我早说开个小铺子就好……」
「比较不会赔那么多,是不是?」席筑君斜睨兄长一眼,没志气的家伙!难怪娶不到心仪的姑娘。
「以守为攻嘛!」席德憨直地笑了。
「还没有地盘怎么守?两手空空拿什么攻?」现在她的斗志可十足了,「你看,照我的主意,城北大街的店面不是让你租著了?这么好的地段你要开一般的铺子,不会觉得浪费吗?再说,爹看你这么有志气,高兴都来不及,棺材本也掏出来让你打天下,你怎么可以还没开张就怕赔?咱们席家就靠你发扬光大!」
依情论理,筑君说得头头是道。
难怪席老爹直说生错了,若筑君生成男娃,他下半辈子岂怕没指望?又何须帮亲戚守著茶坊?再怎么卖命,数的银两也不可能是自己的,一点踏实感也没有。
「可是让爹知道你来酒楼……」支支吾吾,席德平还是担心!
「我让恭禧守著绣房,只要爹找我,就派人来传话。发财就跟在身旁,我跟她的女装也让她带著。就算有个万一,这里的姊姊、妹妹那么多,多我一个人混在里面,谁会知道?就你穷担心!」
她早想好了。为了凑上这热闹,她可是用尽所有的才智。
「可是……」
「不用可是了啦!我的男装样可比你俊上十倍,那些姊姊、妹妹可爱死我了,要换你管她们,她们不伤心难过才怪,哪还会帮酒楼拚命招揽生意?到时看你要怎么支付大厨、跑堂们的薪饷、酒楼的租金?」危言耸听,她顽劣地耸耸肩,「让不让我插手就随你啦!我可一点也不勉强。」
拚命摇晃著手中的扇子,席筑君边说边向大厅后的长廊眨眼睛,两侧的阁子就待了一群莺莺燕燕,她们的娇笑声不断,似乎也在呼应她话中的真实性。
这可让席老大非常为难!
「唉!爹的老本都在这酒楼上了,要是赔到一毛不剩……」席筑君边说边往门外走,她似乎也不想多管闲事。
「筑君,你……」害怕本钱赔光,席德平还是上前拦住妹妹的去路。
「我可是很听你的话呦!你叫我回家,我绝对不会多待在这里一刻钟的。」筑君举手发誓。
「多一个人出主意总是比较好的。好歹你也姓席,也不希望咱家的酒店生意不好吧?」越想越是,反求妹子不要走人。
「可是我的身分好像不大适合耶!」蓄意提醒兄长。
眨著过长的眼睫毛,她忍住即刻就要爆出的狂笑声,非常哀怨地凝视著大哥。
「嗯!刚才你提男装的事,我想了一下觉得很可行。恭禧、发财又俐落,只要咱们小心些,爹应该不会发现!」
轻易地落入妹妹的算计,席德平不仅浑然不觉,还非常感谢她的跨刀相肋。这对席氏兄妹也算是稀世珍宝了!
「我主内?你主外?」席筑君可要问清楚。
「也好!咱们一起拿主意。省得我顾虑不周全,赔光爹的老本。」
说来说去,席德平还是怕丢光老父的钱。至于酒楼到底谁当老大,他可一点也不在意。
「那我就委屈一点帮你的忙好了。」低著头,不让兄长看到自己的表情。事实上,筑君那张爱笑的小嘴已经微勾。
嘿嘿,还是让她拗到手了!
「那你不可以管到一半就放手。」席德平再三叮咛。
「知道啦!我不会陷害你的。」
「大笨蛋哥哥!我怎么会做到一半就放手咧?管一家酒楼呢!说有多威风就有多威风,累死也心甘情愿。」筑君在心里嘀咕著。
「好吧!那我到外边去看看,你帮我在店内巡一巡。」
行色匆匆、席德平一心念著明天的开幕事项,若没有顾客上门,那该怎么办才好呢?应该要搞个特别的噱头吧?
看著哥哥心事重重的背影,筑君不禁摇头。
酒楼明天就要开张了,现在才担心不嫌太迟了吗?
席筑君回过身,看著五层楼的建筑,楼阁相映,飞桥栏杆,明暗相通。阁子前还有珠帘绣幔,灯烛闪耀……
这等的建筑在苏州的酒楼里要算数一数二了,不会有人慕名前来吗?
一切就看明天了。
*****
「君少爷!君少爷!等等我啦。」
清晨,城西路上,一个眉清目秀的书僮,大呼小叫地追著主人满街跑。
「发财,你小声点行不行?」席筑君停下脚步,跟在她身后的书僮直直地撞上她的背。
「唉呀,疼死啦!」俏书僮摸著鼻子大叫。
「叫你在酒楼等我的,偏要跟!」
「不跟在你身旁,我会挨大少爷骂的!」
两人的谈话内容倒吸引了邻近摊贩的目光,原因无他,这对年轻的主仆相貌著实俊了些,脸上表情又十足,光看她们说话的样子也觉得逗趣。
「我上新郑门看看今天的活鱼好不好,你跟来做什么?订了货,你也拉不回去!」席筑君不耐烦地翻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