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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谁?

  他来多久了?

  他可瞧见了她在哭泣?

  男人挺身向她走来,夏侬本能地后退一步。

  他从肩膀拿下一条毛巾,递给她,“我想你需要这个。”他指指她的脸。

  迅速地,一阵火热爬上夏侬的脸颊。

  噢,他果然是见到了她在哭泣。

  同时,难堪地、狼狈地、忿怒地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她觉得自己的隐私被侵犯了。

  夏侬既羞又恼,转身就要走开。

  “小姐,”他唤住她。

  夏侬懊恼地回身看他。

  他的高大,他的注视,还有那一身野生动物的气息,带给她一股窒人的压迫感。

  她小心地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请问,有什么事吗?”她的眼底有着警戒。

  察觉到她的防卫和怒意,男人似乎觉得很有趣。

  他将双臂交叠在胸前,嘴角性感地噘起,方正的下巴傲慢地朝地面上点了点。

  随着他的动作,夏侬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朝门口的地面上充满泞水及满地潮湿的乾草,这正意味她若从这走出去,必定惹来一脚的脏污。

  好吧,此路不通,那她走别条路总行了吧。

  转过身,夏侬想朝原来的路走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腾空而起,整个人落人一个温暖的怀抱。

  “呀!”

  她轻呼一声,错愕地瞪住离她仅数寸的男性面孔。他怎么可以这样?

  “快放我下来。”

  她谴责地瞪视他,双手抡起抵住他钢硬的胸膛,清楚地察觉到他赤裸的胸膛所传来的温热,她的双颊立刻涌现尴尬的红晕。

  他没理会她,直直朝向门口走去,手上的重量及脚上笨重的工作鞋丝毫不影响他的步伐。

  “放我下来!”夏侬低喊。“你……你这个无赖、流氓、野蛮人。”羞忿至极,她口不择言。

  男人还是不理她。

  到了门外,乍来的阳光使她不由得闭上眼睛。

  当她发现男人并未立即放下她,她纳闷地睁开眼,猛地迎上他炯炯的目光,她的心猛猛撞了一下。

  “放、我、下、来。”她悻悻地说,但虚弱的声音仍然泄漏了她对这个男人的惶惑不安。

  男人的唇角浮现一抹小小黑暗的笑,然后放下她。

  夏侬脚一落地,立刻转身想离开这个男人。

  才转开身,男人立即擒住她的肩,扶住她的脸,用她拒绝过的毛巾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残泪。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她惊愕地阻止他。

  “把你的脸擦乾净。”他扬扬眉。“要是让你这副模样出去,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了你。”声音里压着浓浓的笑意。

  “你!”她的脸蓦地一红。“你到底是谁?”

  他定定地看她,嘴角愉悦地漾开:

  “我是雷逸夫,欢迎来到筑梦牧场。”

  ※  ※  ※

  “雷先生,你总是这么『亲切』地招待你的客人吗?”

  坐在雷逸夫的办公室,夏侬语带讥诮地控诉他在马厩有失礼节的行为。

  “喔,夏小姐,请原谅我粗鲁的行为。”雷逸夫半个身子倚靠在桌边,他挑了挑眉。“只是,为了几秒钟的泥泞路而绕道,未免显得太小题大作,为了不弄脏你的鞋,在当时的情况下,那样做似乎比较方便。”

  其实,见到夏侬的第一眼,雷逸夫就猜着她是筑梦山庄的意外之客。

  她很漂亮,有一身乡下人心羡的雪白肌肤,气质更是镇里少见的。

  早在见到她哭泣时,他就该安静地走开,让她享有自己的隐私。

  经验告诉他,女人的眼泪代表麻烦。

  他死去的妻子也常哭泣,她总是在夜里哭泣。那低低埋怨凄诉的哭声,犹如指甲刮过玻璃,令人寒毛直竖,是他梦里挥不去的恶魇,追赶着他搬出筑梦山庄。即使她死后,每当风呼呼刮过,他似乎可以听见她的哭声,在树林里徘徊不去。

  但──他无法对这个女人置之不理。

  她是如此地难过,如此地脆弱,如此地教人心疼。

  所以,当她问马儿叫什么名字时,他回答说是“快乐”,意指要她远离悲伤。

  “方便?”夏侬不能苟同地皱眉。“你的意思是,不顾我的意愿为何,像抱沙袋似地将我抱起,只是为了让『你』方便?”她冷睨一眼。“真是太辛苦雷先生了。”

  “一点也不,夏小姐,你不必感到难为情,你不比一根羽毛重多少。”他的嘴角微扬。“事实上是太轻了。”他不满意地皱眉。“告诉我,台北的女孩都像你这样营养不良吗?”

  夏侬不可置信地瞪视他。

  她从不曾遇过像他这么鲁直无礼的男人。

  她不由打量起他。

  他有一张深刻的面容,眼神深沉,一头凌乱的头发,加上下颚青渗渗的髭胡,让他看起来像个草莽大盗。

  他讲话总带着讥诮,像经年累月风蚀的岩石,有着冷眼旁观的漠然。

  他和唐城是如此地不同。

  他令她不安,而且困惑。

  “告诉我,这里的男人都像你这样自以为是吗?”夏侬学他的口气。

  “哈哈哈……”雷逸夫突兀地大笑出声。

  夏侬瞪圆了眼,她可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雷逸夫心里当然很清楚自己一定又挑起这位都市小姐的怒气,而那正是他所期待的。

  他暗暗观察她的表情,并满意他所看到的一切。

  瞧,她皎玉般的脸蛋因为气愤而泛红,看起来多么生气勃勃,气色可比在马厩那里时好多了,不再那么苍白,一副随时要昏去的模样。

  他相当男性的笑声令夏侬感到很困窘,同时也激怒她,她倏地起身,觉得没必要坐在这里让这个天杀的男人嘲弄她,她……她瞪视门口,突然整个人愣住!

  察觉到夏侬的异样,雷逸夫随她的视线看去──

  门口挤了一群看热闹的员工,大家都是让雷逸夫的笑声引来的。

  他们瞪视他们的老板,彷佛看到外星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大新闻呢,而且绝对是他们镇上的头条。

  为老板工作了几年,他们还不曾见过他这么开怀大笑过呢。

  “嗯?”雷逸夫挑眉。

  接收到雷逸夫的瞪视,他们推推站在最前头的冤大头。

  “呃,老、老、老、老板,”冤大头颤抖得连话都说不清。“你、你、你、你……”

  “闪边啦,连话都讲不好,企企企,偶来说!”一个欧巴桑用她肥大的屁股将那人挤开。“夭寿喔,头家,你系吃错药ㄏㄡ\,熊熊『起疯』?”她旁若无人地扯开大嗓门问。

  听者,无不心有戚戚焉地直点点头。

  “头家,你要不要企给先生看一下?”欧巴桑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要不然,你这样随便笑一笑,偶们这里素会大地震ㄋㄟ。”

  看他们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雷逸夫就知道明天镇上又有八卦可嗑牙了。

  “工作都做完了吗?还是我给的工作太少了?”他厉眼一射。

  大家一一中弹,口中纷纷说:“好忙喔,好忙喔……”立刻作鸟兽散。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抓着一把扫把冲过来,一会儿扫扫桌底,一会儿晃过雷逸夫和夏侬之间,忙得不得了。

  “张大嫂,这个地方你已经扫过第四遍了。“雷逸夫冷冷地道。

  “报告老板,我前几天请假没来,这里好几天没扫了,我顺便把那几天的份也扫一扫,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张大嫂面不改色。“我会对不起老板付给我的薪水。”

  “够了,这里已经够乾净了。”雷逸夫叹口气。“就算没扫乾净我也不会因为这样而少付你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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