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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这样……别、别靠过来……」她咬唇,小手下意识抓紧衣襟。

  霍连环左胸一动,玩味着那对秀眸中急欲掩饰的惊慌,像要渗出水雾,凝聚成泪似的。

  她这模样,唉唉唉,实在惹人怜爱呀!

  他倾身,忍不住又偷袭了她的樱唇,好响的一啄。

  「姓霍的!」

  混蛋!大恶人!该杀千刀的臭男人!凤宁芙火气一烧,掀着唇正要骂出,没想到霍连环倒善心大发了,真应了姑娘的要求,他哈哈大笑地松开掌握,跟着回身潜进池里。

  咦,是不是还想玩别的花样?

  凤宁芙静坐在大石上,任由温泉一波波在膝处轻漫,眼眸定定瞅着潋滟朦眬的池面。

  她想寻找霍连环的影踪,紧盯着他,以防他又来突袭,可片刻过去,池面除轻袅袅的烟雾,竟无一丝动静。

  不可能,池底并不是很深,至少……至少没他身长来得深,他一潜,怎么就消声匿迹了?

  更何况这是温泉,并非一般池子,真要憋气沉潜在底,那热流冲击包裹,头要发晕的,怎能久待?

  「霍连环……」下意识地,她启唇唤出他的名字。

  此一时分,风不知从何而来,沙沙地乱拂一阵,那片绿毛竹林咿咿呀呀地又响起凄调。

  她方寸一凛,忙环顾着四周,却瞥见周遭竹影幢幢,林中深处无尽幽暗,夜鸮不再咕咕啼叫,连虫鸣也听不见了,好静,只除竹子的摇曳声响。

  「霍连环?」她不禁又喊,总觉得竹林深处有什么东西窥伺着,随时要冲出来一般。

  他不会真厥过去吧?

  这念头刚闪过脑海,池面猛地哗啦作响,凤宁芙倏地抬眸,就见那具伟岸又充满野气的男性躯体从温泉池中陡然现身,他利落地离开泉池,回到三尺外的那方石面上,正背对着她着衣。

  将湿发随意拧干,他弯下腰拾起衣裤,一件件穿上,背部线条同样的粗扩有力,引人遐思。

  原来,男人也能用「引人遐思」来形容……凤宁芙模糊地想着,双颊烧烫通红。

  这会儿,她反应倒镇定许多,尽管心中惊悸,她仅细喘了声,撇开小脸紧闭丽眸,没再扯嗓尖叫了,只是,仍止不住脑袋瓜里飞窜的思绪--

  她……她把这男人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看遍了吗?

  不不不,她瞧不清的,天好黑,又水雾烟袅的,就算睁大眼也是朦胧一片。

  瞧不清的,不是吗?

  「妳唤我作什么?」

  「呀?」

  无声无息地,那高大身影竟来到她身旁。

  凤宁芙忙掀睫侧眸,见他衣裤皆已穿妥,全身上不该遮的遮、该掩的掩;心终于安定了些,可接着又瞧见他似笑非笑的神态,微带嘲弄,稍定的心绪不禁又浮躁起来。

  霍连环健臂盘在胸前,双目炯炯,「我听见妳在唤我。」

  她咬咬软唇,有点儿不自在,「我……我我瞧你是不是淹死在水里了。」

  「妳唤着我时带着好重的鼻音,像是快哭了。」他咧嘴一笑,「原来妳在替我担心啊!」

  「才没有!」她洁颚一扬,精神陡地恢复,「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谁担心你啦?我、我根本没有鼻音。」顶多有点颤音而已。

  霍连环挑高浓眉,颔了颔首,又问:「不是替我担心,为什么要喊着我?难不成……妳在害怕?」

  「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怕鬼啊!」

  凤宁芙一惊,瞬也不瞬地仰瞪着男子黝黑深沉的脸,听他继而又道:「妳听过竹竿鬼吗?一些生前枉死的魂魄,没法儿超渡,仍在阳间飘荡逗留,那些魂魄为了想早日投胎转世,就会依附在竹子上,谁要倒霉走进竹林里,肯定要遇上鬼打墙,陷入迷魂阵中,如何也走不出去,然后,竹竿鬼会趁着人没留神,故意绊人一跤,跌这么一跤,很可能就跌进山崖底下,摔得纷身碎骨了。」

  他略顿,故意压低语气又道:「海宁这里到处可见绿毛竹,竹竿鬼肯定不少,夜晚冷风一吹,他们记起生前伤心事,忍不住就呜咽了,妳听--」

  好巧不巧,竹林一阵作响。

  「哇啊!」凤宁芙玉颈后的寒毛陡地竖立,浸在温泉中的小腿一蹭,急着爬起,想也没想,一把抓住霍连环伸来的大掌。

  他将她扯近,跟着拦腰抱起,不想她弄脏秀足儿。

  细细喘气,螓首使劲儿地埋靠在精壮又温热的胸膛,凤宁芙被那竹竿鬼的「哭声」吓得紧闭眼眸,两条藕臂硬是挂在男子粗颈上,牢牢揽住。

  蓦地,朗朗笑音在幽夜里震开,霍连环大笑着,收紧臂膀,拥抱满怀温香。

  他浑厚的笑声似乎扫除了什么,一瞬间,透出安定的味儿。

  凤宁芙悄悄地掀开丽睫,秀瞳往上一溜,发觉他正垂首瞧着她,目光沉凝,深邃且复杂。

  「别怕,有我在。」

  他的唇吐出柔语,好低、好沉,像从未听闻的曲调。

  此时此刻,凤宁芙迷惑了,思绪不大管用,她静静端详着,直到那棱角分明的黝黑俊脸朝她俯下……

  第四章 香露且共不留残

  海宁县城中,由最最热闹的石板大街转进一条毫不起眼的巷弄,左拐右弯的,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位在巷底一处极为寻常的三合院。

  推开门板,入眼的是一方空地,农忙时可作晒谷场子,也可架起竹架晾些萝卜、腊肉等等。

  靠近主屋的地方挺立着一株槐树,瞧那根深深扎进地底,树龄应已不小,树叶因时节转换,捎上淡淡秋意,而在那最强壮的枝桠上正垂挂着一张大吊床。

  「我头子爹怎么说?」男子闲适地躺在吊床上,一只大脚还跨在边缘。

  「霸爷说他在连环十二岛上逍遥自在,快活似神仙,可不想管二爷的事,又说了,倘若他真想插手,依二爷的烂脾气,也由不得他管……烂脾气是霸爷说的,不是我说的。」不扮「金童」,削瘦少年还原清朗眉目,挺斯文样儿,就肤色黝黑了些。

  男子咧嘴笑开,微施劲力,让吊床带着身躯轻轻晃动起来,彷佛正躺在自家大船的甲板上。

  「见着阿女了吗?」他问。

  「嗯。」少年点点头。

  「她怎么说?」

  「大姑娘要您好自为之。」

  男子挑眉,半瞇的眼终是掀开。

  少年搔搔乱发,亦咧嘴一笑。

  「大姑娘说,那海宁凤氏的宝藏您压根没放在心上,就想玩儿罢了,见南洋、东瀛和其它『同行』全红了眼,相互较劲要得到凤氏藏宝图,可那藏宝图的关键就那小娘儿们知晓,您打那凤家姑娘身上下手,为的也是想探知藏宝图的所在,所以,二爷要的不是结果,而是在享受过程,如同一场赛事,您想赢,就是想赢而已,可不在乎赢了有啥儿奖赏。」

  闻言,男子哈哈大笑,几片槐树叶儿还被震得摇摇欲坠。

  片刻过去,他笑声渐止,问:「这几日有什么动静吗?」

  少年道:「昨日有船进湾,咱们的人回报,是黑老大的人马,到今早,已有一小批乔装成搬运工的家伙混进县城外的水路码头。」

  男子微微沉吟,道:「黑老大和江苏太湖帮有些交情,和东瀛的矮骡子也多有接触,三方真串联一气,事情倒有些棘手。你回头提点底下兄弟,要他们多留意,太湖那边也派人盯紧,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立时要知。」

  他体温升高,血液在四肢百骸中奔转,他头皮不禁发麻,兴奋得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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