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对戚宁远的不满使童飞直想赏他一拳。
“飞,你去上工,顺便打听卖我们房子的钱老爹还住不住在窄胡同里。”支开童飞至少会让事情不再复杂化。
“不要。”
“飞?”
“我怕他人面狼心……”太肉麻的话他说不出来,不说又不甘心。头一次他为了抉择而痛恨起养家活口的工作。
“你忘了我们还有‘麻将’、‘红中’它们在?”她对自己养的那几只来亨鸡充满信心。没有被鸡啄过的人总看不起它们的实力,鸡要真的捍卫自己的东西,啄掉人的眼珠子是平常之至的事。
戚宁远啼笑皆非,她还真把他瞧得戒扁,妄想几只畜牲就能对付他?不过,算了,计较这种事一点意义都没有。
“不会有事的。”她暗示戚宁远,要他做出保证。
一见他迟疑,童飞立刻低吼:“我不去!说不去就不去。”模样倔强极了。
“我跟他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朋友,他不值得相信,起码你要信任我。”区可佟为难的眼神让童飞软化下来。
“我知道了。”孤男寡女同居一室成何体统!他心里仍忿忿不平,却只能闷闷地走开。
“真是孩子气。”区可佟啼笑皆非地摇头。回过头拿起木制汤匙,她开始专心地试了试糕泥的温度,才喂入婴儿的小嘴。
只见宝宝闻到食物香味,急躁地就挥舞起四肢。
“别急、别急,慢慢来,还多得很,乖,再把嘴张开……”他真是饿坏了。区可佟温柔劝慰的声音,有股让人不明所以的魅力,使倾耳聆听的戚宁远也融入其中,仿佛正漂荡在温暖的海洋里,四肢百骸慵懒无比……
他着迷地看着区可佟充满温馨的举手投足,如镜的心湖似乎有什么被投入了。
一直到吃饱喝足的婴儿打了饱嗝,戚宁远依恋的眼睛才掩下,深深的黑瞳又是一片深不可测。
“你是怎么办到的?”他不自觉地问,声音倾泄了不为人知的渴切。
“只要让他吃得饱穿得暖,小宝宝是很好伺候的。”她用粉脸磨蹭他,诱得他一阵格格出声。
“小猪姊姊,也给我们抱抱。”一群萝卜头出现的不是时候,呈环状围绕着区可佟,十分明显地把戚宁远排斥在外。
戚宁远了然地付诸一笑。那个小丈夫把他当头号敌人看待,招兵买马来牵制他哩!
但是……不对!
“他们叫你姊姊?”
“不可以吗?”
慢郎中!到现在才发现。
“你不是他们的娘?”
“几乎是。”
戚宁远看见区可佟眼中光明磊落的保护防卫。
她不愿在孩子的面前提及“孤儿”或“弃儿”这样极端敏感的字眼,小孩通常是很敏感的,大人无心的话常在他们自卑的心划下无数伤痕而不自知,她要避免这种令人生厌的情况。
“我不知道你顾忌着什么,但是你瞒了我许多事。”
“我不以为我应该告诉你什么,这是我的家务事。”这个人,要不一副难以亲近的样,要不就唯我独尊无礼至极;虽然强悍的男人自然有股怪异的魅力,但是什么叫“瞒他许多事”,听起来乱不舒服一把的。好像……好像他是她的谁似的。
戚宁远没有被她不驯的口气给触怒,反而露出少有的会心一笑。
“母鸭带小鸭通常也跟你一样。在湖泊水泽里有很多水鸭、野雁、天鹅,带着小孩在觅食,你给我的感觉跟它们没什么不同。”母鸭遇见外敌入侵是会殊死搏斗,不让小鸭受一丁点欺凌的。
“你什么不好比喻,拿我跟扁嘴肥屁股的水鸭比较,无聊!”可佟一点都不感激他的比方,什么嘛!!拿人跟鸭子比。
戚宁远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情绪永远是最直接的孩子们已经格格大笑起来。
“你是丑小鸭。”欧阳侬首先发难,指着缺了颗门牙的小芀芀。
“欧阳才是,你是尿床的小鸭。”小柳也一扫腼碘地笑了开来。
至于身为女生的小芀芀只是格格地忙着掩嘴,笑得说不出话来了。
“嘘!你们去玩耍吧,娃娃睡着了,要轻手轻脚些,知道吗?”制止小孩子们继续疯狂,可佟将甜甜睡去的婴儿交回戚宁远的臂弯里。
她温柔地替他拉拢好包裹的长巾。
“都深秋了,如果有空,记得去帮他添购一些温暖的冬衣。还有,他只是饿坏了,不会有事的。”
她真是昨天那个对他又吼又叫又瞪眼的小女人吗?戚宁远百分之百地怀疑。
“孩子的衣服……你拿手吧?”他细心地发现一群孩子所穿的衣服手工细致,不是估衣铺出售的粗陋剪裁可堪比拟,所以结论只有一个——她自己裁缝出来的。
他善于观察,而且,准确度向来八九不离十。
“别设计我,我帮忙的范围是有限的。”她不是滥好人,也不允许自己的同情心再替童飞增加负担。让他赚钱养家而失学一直是她最愧疚的,她不能再……
“我会付钱的,另外,我们也必须替他找一个奶娘。”
出自无意识的,可佟瞧了自己的胸部一瞥。他不会连这主意也打到她身上?
戚宁远闷笑着。“当然,你是不可能的。”
可佟又羞又怒。“我对你已经够容忍的了,你还不正经!”
“别拿东西砸我,是你自己把事情想歪的,我对女人没兴趣。”他的话没有半句虚假,总之,自从他懂得男女有别开始,就一直跟女人保持着距离。他喜欢单身一个人,不想把欲望发泄在没感情的人身上。
在这世界上他或许特立独行,然而,这就是他,以前、现在或未来都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什么意思?”莫非,他有断袖之癖?不明的苦楚像被芒草割伤而不自觉,伤口已经存在,只是还不见血。区可佟忽然心痛起来。
“只是字面上的意思,那表示你跟我在一起会是安全的。”
“我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赶不走她,这回来捉弄她吗?“你把话说清楚,我最讨厌瞎猜。”用力忽略那奇怪的痛楚,她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那份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她怔仲了一会儿。
不会吧!一定不是。她断然地遏止那种漫生的奇妙感觉。
“你必须跟我到京城去一趟。”她很善良,从昨天到今天一连串的事下来,他归纳出完美的结论。
或许这样的行径不够光明磊落,但是她是唯一跟他说过最多话的女人——这点很重要,他可以勉强自己去适应她,而且似乎不会很难。
“慢着!你,要不就一棍打不出半句话,要不就天马行空自说自话,我已经受不了你了,你究竟要说什么,一字一字讲,让我明白。”一面要压制一发不可收拾的情绪,一方面要应付他如潮水涌来的话语,她快濒临崩溃了。
“是你说的。孩子必须有奶娘,这件事你又不能胜任,当然我就要另想他法。这娃娃这么小,我一个男人带着他不方便,再说把屎把尿的工作看起来你比我能干,不带你走,孩子到半路恐怕就夭折了!”他有恃无恐地长篇大论。
“说起来你是卖我人情,我还必须叩头谢恩才是?”
“这倒不必。”他倒当真了。
“我看你有的是钱,只要价码优渥,要多少奶娘还怕没有,为何非去京城不可?”
“我又不是在买乳牛,京城里有最好的奶娘。”
他说的是人话吗?“我不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