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课的课长终于看不下去,要她站在电梯旁,将楼层简介一一的背下来,下班前抽考。
郁苹抓著一张纸,紧盯著简介一边背诵,求好心切的她很希望能快些熟记,另一方面,她也趁著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学习电梯小姐惯用的语气和用词。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敏感,她总觉得同事们在她身上停留的视线,不论有意无意,都有著明显的嘲笑。
好像……她做错了什么……
她好几次低头审视自己,她的衣著和其他服务人员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叮的一声,电梯门又开了,郁苹正专心的打量自己,耳边却响起杜至野不解的疑问。
“你……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她和他的距离相当靠近,她这时才惊觉原来他这般高大。
早上见到他的时候,他有这般英挺吗?
杜至野不了解她怎会突然发愣,微愠的重复问道:“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吗?你怎么穿成这样?”
郁苹从怔忡里惊醒,却也是疑惑满满。“我穿这样有什么不对吗?这是公司的制服啊!”
“我当然知道这是公司的制服,可是你的鞋子……”他无法找到任何字眼描述她脚上的鞋子,对她,他的要求自然放宽了,不过他可以忍受旧,却不能忍受破。
她脚上穿著和套装极不相配的黑色球鞋,鞋边竟还可以发现一些脱落的线头。
“我……”
“服务员是公司的门面,你这个模样已让整个购物中心蒙羞。”他打断了她的解释,冷酷的指责她。
虽然来往的人不多,但郁苹仍可以感受到视线的聚集、著实令她又羞又急,想开口,杜至野却不让她有解释的机会。
“从你的考绩中显示你是个尽忠职守的人,但现在以你这个模样,根本不配这四个字。”
“你何必这么说呢?”她只是省吃俭用,不必说得这么难听吧?
“我是公司的主管,当然有理由纠正下属。你的衣著不得体会影响门面,相对的也会影响业绩,你不认为该负起责任?”
被当面羞辱的痛,郁苹实在无法再忍受了!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早上她还认为他是个好人,现下倒成了恶魔,竟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让她难堪、要她忍气吞声地接受批评?
她办不到!
郁苹畏缩的眼神一收,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杀气的愤怒。
“协理了不起是不是?”她大吼一声,不由分说的脱下鞋子往他的方向一扔,什么企业伦理全都不顾了,“你家开公司就可以很跩是不是?我干嘛要无缘无故受你的气啊?大不了我不干嘛,哼!”
众目睽睽之下,郁苹光著脚丫踩在购物中心整洁又冰凉的地板上,她的心同样被这股沁凉冰得彻骨。
为了让小女儿能就读明星学校,她不得不对生活低头、不得不在金钱上琢磨努力,他根本无法体会她的辛苦。
反正,她大不了去工业区找工厂待,在生产线上打工至少单纯多了,犯不著一天到晚受气。
“站住!”肃杀的气氛在杜至野的低吼下爆发。
第一次,员工们看到了杜至野真正的愤怒,平日的他像座死火山,静默却也骇人,那已经够吓人的了;而现在,所有的人更是纷纷走避,生怕被龙卷风尾扫到,一同遭遇不幸。
火爆脾气的郁苹在刚刚已大声表态,她根本不想理会他的怒吼,仍旧大剌剌地朝外头走去,坚持离开的背影教他看了火冒三丈。
这女人,真是太──欠扁了!
“郁苹,你给我站住!”杜至野再一次的命令震撼了整座大厦,门边的迎宾员不得已协助拦下她,不让她离开。
郁苹恼火的转身,杜至野锐利的视线教人看了触目惊心,若她还是他的下属,肯定会吓得腿软。
“你叫我干嘛?”她以无奈的口吻说道:“我第一天回来上班不到二个小时,我想你应该不是想付我遣散费吧?”
气氛紧绷得好似玻璃都会应声而破,他缓缓地走向她,鞋跟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又冷又硬,一如他现在的表情。
杜至野相当生气!
这女人──目中无人、对他不尊敬、视命令于空气、衣著乱七八糟、说话颠三倒四、言行粗野暴力,没有一处像个女人,更没有一项符合公司内任何职务的要求,留她……绝对是个错误!
但,他的铁石心肠来到她的面前,直视著她眼中的坦率和天真时,他的气怒却消弭了大半。
“你……你说话啊!”
杜至野的脚步落定时,郁苹的头愈仰愈高,最后只能像对著天空般指著他叫。
气氛再度陷入沉闷,她感觉到他呼吸间冰冷的空气,还有他压抑的忿然。
“不说的话……那、那我走啦!”暴风雨即将来袭,她的怒火起不了作用,才不想傻呼呼的挨骂。
才刚说完,一股强劲的力道扫向她的手臂,杜至野紧紧的抓住她之后转身走回电梯,她尚未意会他到底想做什么,就被他以老鹰抓小鸡的方式拉入电梯。
电梯门刷的关上,没有半个人敢跟进,连原本的电梯小姐都消失了。
“你……你要干嘛?”郁苹被沉重的低气压压得喘不过气,只好斗胆打破沉寂。
“闭嘴!”杜至野齿间迸出的低吼没收了她所有的疑问。
渐渐的,她开始觉得事情大条了。
偷偷瞄了眼他的侧面,她立刻开始后悔,宁可从没见过这样的一张脸。
因为……他的脸色既铁青又难看,好像……好像想杀人!
第五章
电梯门才刚刚开启,杜至野一刻也不多作停留,猛地抓起郁苹又往外走。
郁苹在慌乱中打量这个楼层,也许是灯光作祟的关系,每一个专柜都晶莹得发亮,映照著所有的衣饰都显得精致美丽而且昂贵。
穿过一小块精品服饰区,千百双女鞋映入眼帘,在恍然大悟的瞬间,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
“我不要买鞋啦!”她犹如小偷被抓到一样的挣扎著。“这里的鞋贵死人了,随便一双就要一千元以上,要买我自己到菜市场买,一双才一百五十元……你放开我啦!”
“冷静点。”杜至野揪著她的衣角,轻而易举的就让她动弹不得。
“你叫我冷静?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她依然张牙舞爪的挣扎,无奈使劲了很久,却依然像原地踏步。
“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他的耐性有限。
“你休想要我在这里花一毛钱。”她自顾自地开始吼著:“明明要人家离职的,现在又要人家花钱?没道理……”
“郁苹!”杜至野忍无可忍的在她耳边喝斥她的大吵大闹。
回荡在耳膜边的吼叫教郁苹不得不安静下来,可一旦不说话,他刚才吐出的热气残温却在此刻变得清晰,她的心情不自禁的开始狂跳。
“我没有要你花钱。”他对著她的后脑勺解释。
“咦?”她怪叫了一声,这才放心的正视他问:“没有吗?那你抓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需要一双像样的鞋子。”
“我已经没有在这里工作了,干嘛要……”
“你不在这里工作,要到哪里去?”他慎重声明,“你少擅自做主。”
“我擅自做主?”她不满的情绪高张,“奇怪了,我自己要辞职也不行?你很不可理喻耶!”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他固执己见,却还是无法解释为何对她特别偏执。
她明明一无可取,明明让他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可,就因为她的负责上进,是反抗他的第一人,所以他总是无法忽略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