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帮她吸毒血?他不怕吗……伤口有毒,又那么脏,而且还是伤在--
李十三的脸迅速窜烧起一片火红!「什么?」
「是啊,他脱了妳的衣服,帮妳料理妳胸口上方的箭伤,亲自帮妳把毒血吸出来。」福琳道姑笑得很暧昧。「幸亏我及时赶到,否则连他也跟着妳中毒身亡了。」
李十三想象一下当时的情景,她只记得当她倒在迷雾之中,李子遥冲进来抱住她,后来……她好象说了好多话,身子觉得好累,心里却有松一口气的感觉……是因为她终于把秘密说出来了吗?
「好了,现在懊恼也没用,事情发展至此,我倒替妳挺开心的。」福琳道姑拍拍李十三的肩,认真地道:「十三这个名字是我给妳的,李这个姓却是妳自己选的,连化名都还要牵挂着他,如今他都追妳追到这儿了,妳还想逞强什么?」
「可是……」李十三摸着自己真实的脸,还是好犹豫。「我没把握……」
「妳刚刚作梦的时候就很有把握啊,怕什么?以前妳是一个人无依无助,但现在不一样了,天塌下来都有师父给妳撑着,妳还不放心?」福琳道姑一把拉起了李十三,将她拉到窗边。「妳看,那个浑身尘上、挥汗如雨的就是李子遥。妳昏睡了五天,今天才醒来,他可是已经在这儿过了五天的穷苦日子,每天只有一顿饭吃、没水洗澡,还得天天帮难民盖屋子。我本来也以为他肯定受不了,会半途而废,可是他不但没有,三天期限过去了,他也没立刻变回公子爷,妳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要等到妳醒来,亲眼看到他的努力,他真的可以为妳改变成见。」
李十三望着李子遥被日头晒得变黑的肌肤,看他和一个他平常连一步也不愿多靠近的粗汉子共同搬运着土石,不但脸上没有嫌恶的表情,还在那粗汉子拍拍他的肩头时报以浅笑。这根本--已经超出他的限度了!她是希望他能接受她,不要看不起穷人,可是她没想到他会愿意做到这种地步……
「我说过,如果妳能说服子遥哥愿意跟穷人平起平坐,还亲口说他愿意娶穷人的女儿,我就不会阻挠你们。」南延芳在李十三身后说着,李十三转身看她,她却迅速掉过头。「妳别会错意了,其实我根本不想放弃!要不是因为我六年前曾答应过妳,妳又为了救我而中箭,害我欠妳一份恩情--」
「延芳,妳是我妹妹,妳不欠我什么啊……」
南延芳手紧抓住裙襬,沉默半晌,却又放开。「子遥哥他--这些年来始终对妳念念不忘,就算我对他再怎么好……反正,妳最好趁着我还没改变心意之前,赶快去见子遥哥吧!他一直在等妳醒来,想必有很多话要跟妳说。」
福琳道姑证赏地看了南延芳一眼,又催着李十三:「妳妹妹都这么说了,妳还担心什么?」
「师父,我……」
「妳放心,这几天来,他的眉毛真的皱也没皱一下。」福琳道姑望着李十三,意味深长地笑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眼前那张睽违了六年的小巧圆脸依旧明艳动人,双眸里的耀眼星光使得天边的日头都黯淡了,身上的殷红衣裳和头上的包包头如此熟悉,此刻那个叫他情牵六年的佳人就站在他眼前,他却有些分不清是幻是真?
「小南?」李子遥惊讶地连手上的锄头都掉了。再回神,他手忙脚乱地连忙用绑在腰间那条脏兮兮的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妳……醒了?好点没?胸口还疼不疼?」
胸口上的伤……南明逍脸上一热,胸前似乎也跟着热起来。「我没事了,我来是要谢谢你……」
「呃……」李子遥吸吸鼻子,有些不安地摸着脸。「妳师父都跟妳说了?当时……情况危急,雍弟这家伙又不见踪影,我也是逼不得已,妳千万不要介意--」
什么?他干嘛脸红啦?害她也跟着慌……
「不是的,我是要谢谢你为了证明你能接受穷人而做出的努力……当然,你帮我吸出毒血的事情,我也很感谢……」
南明逍愈说愈小声,低着的脸上却不自觉浮出笑意。其实她一看到李子遥慌张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偏偏他又特别容易在她面前心慌意乱。
「其实……我也满心虚的。」李子遥双手交叠在胸前,看来有些窘迫。「今天是因为是妳……因为妳我才这么做的,否则我可能一辈子都是那种养尊处优、不知道什么叫吃苦、走在路上看到穷人只知道迅速走避的--混蛋公子爷。」
南明逍一笑,抬眼看他。「你说得好贴切。」
李子遥脸一红,忽然觉得在她的注视之下,竟有些抬不起头……他小李爷也有抬不起头的时候?
「妳师父跟我说,喜欢一个人就得喜欢她的全部,她的背景、她的过往,全都要包容,但光是嘴上说说不够,唯有亲身体验,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能有多喜欢那个人。所以妳师父一提出那个要求,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刚开始做很不习惯,别说皱眉了,常冲动得差点就破口大骂,幸亏我忍住了……久了以后也就习惯了,反正已经浑身脏成这样,大伙儿都一样,还计较什么?」
南明逍看着李子遥,他的脸有些晒黑了,露在外面的胳臂也是,和以前那个俊美白皙的公子爷不太像,但是做过粗工后的手臂显得精瘦而有力,脸庞沾了点泥土却带着阳光的味道,她看得竟有些着迷起来……
「那日在春来酒馆,听妳和那群人聊天,发现原来真的有那种就算没财没势,也能乐天知命过日子的人。起先我觉得那种人多半是在安慰自己吧,看着别人穿好吃好,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但这一路走来陕西,见到的平民小户更多了,我渐渐发现,假如我不要一看到他们就立刻嫌恶地转开视线、能多看他们一会儿,就会发现他们其实没那么碍眼。他们的衣服虽旧,但不一定脏;孩子们虽然没得蹴鞠,可蹲在地上堆沙子也能玩得很开心;丈夫虽然只是个穷樵夫,太阳一下山,做妻子的依旧欣喜地迎接他回家吃晚饭……」
李子遥看向不远处,一对难民夫妇正一起分着一颗馒头吃,虽然看来很疲惫,但依然鹣鲽情深。
「明明没钱,明明很多不如意,为什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我苦思不解,直到妳师父告诉我,不过就是简单的四个字--知足常乐。」李子遥说着,却又苦笑:「我才发现我不得不佩服那些懂得知足的穷人,就连我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富贵子弟都还常常感到不满足,何况是他们?光凭这点,我就输了,哪里还轮得到我看不起他们?」
南明逍见他说得认真,心中柔情一动,忍不住牵住他的手。「师父真厉害,如果让你早点遇见她,我也许就不用逃了。」
李子遥一愣,随后满脸的恼怒:「妳本来就不应该逃!妳什么都不跟我说,有问题不找我解决,就知道自己逃走!妳的身世,我都听延芳说了,真是愈听愈生气!妳要嫁的人是我,那么怕别人在意妳的身世,妳问过我在不在意吗?」
「我是问了……」南明逍知道自己的胆小实在是不应该,只好小声嗫嚅着。「但是不敢说得太明白,我怕万一你真的无法接受我,会像拒绝那个想要嫁给你做妾的穷丫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