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原本在完成上一本《蝴蝶扣》的故事后,就开始动手写一个跟《蝴蝶扣》没有关联的新故事了。写着写着,《蝴蝶扣》也终于出版了,很兴奋地听听朋友读后感想之余,因为听见一句--很希望能看到李子遥跟李十三的故事。果然,很容易受影响的我立刻就舍弃了原本已经开稿的新故事,开始埋头写我的小李爷跟李女侠了
话说十字头的岁月已经无情地跟我挥手离去,更高阶级的保养品也提醒着我正逐渐朝成熟女人迈进,以古代来说,我早已过了适婚年龄了,可是在现实生活里,许多跟我同龄的女生也才刚脱离校园、踏入职场,开始物色可能的结婚对象。
讲到结婚这档事,不管是长辈啊、亲友团啊,甚至老师啊,从我高中时就开始叮咛了,在什么样环境下会遇见什么样的人,跟什么阶层的人相处就可能跟什么阶层的人交往,所以一定要培养自己的实力,力争上游!尽量让自己往高处爬,才能成为上流社会人士,才有可能结交上流社会的异性朋友,将来才有可能嫁进上流家庭,成为上流夫人……嗯,是否很功利主义?感觉很势利,不过也很实际。
曾经有个女性朋友跟我说:
「找男朋友啊,对方的家庭背景好不好真的很重要,妳多交几个就知道了。」
我听得还不是很懂。
又有人说:
「交往是一回事,结婚又是一回事。交往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要有浪漫的感觉,况且两个人正甜蜜的时候,真的可以有爱情没面包:但是要结婚就不一样了,对方可以不帅、可以没情调、可以完全不是自己喜欢的型,但是一定要有车有房子,最好银行存款已达七位数,这样才有保障。至于爱情那种东西,只是年少不懂事的幻想罢了,别太不切实际。妳看看那个女影星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她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我正有些恍惚地想点头,又有人说了一段故事。
「我表姊家里很穷,勉强能进护校念书,结果她在医院工作时认识了一个年轻医生,就嫁给他了。嫁进去的时候公公婆婆很介意她的家庭背景而不是很满意,认为她高攀了他们儿子。我表姊为了不让他们看不起,竭尽所能地做一个好媳妇、好太太,不但家事一手包办,结婚第一年就替他们家生了一个胖儿子,而且她还擅于理财,把丈夫的薪水拿去投资,不但股票大赚,还买了许多房地产!否则就凭她丈夫一个小医师的薪水,也不可能累积到今日的家财万贯。现在她公公婆婆对她可是满意得不得了!早就忘记她的背景了。现在他们办移民,她陪着儿子在美国坐移民监,她丈夫就负责在台湾继续赚钱,结果她丈夫却在这个时候搞外遇了,外遇对象迅速地拢络了他们家的亲戚,就等他们签字离婚。我表姊现在带着儿子待在美国,暂时回不来,也不愿意离婚,本来眼见着她意气风发地站稳了当家女主人的地位,现在却弄得一身狼狈、灰头土脸。妳说她是不是白忙一场?」
白忙一场吗?我应该说是啊,可是我更觉得,原来从古至今,社会虽然一直在变,观念一直在进化,但是男男女女想谈一场感情却依然还是那么累啊。寻寻觅觅、辛苦地找到了好对象,又要介意是不是能互相匹配、有没有帮夫运、两个家庭结为姻亲是不是为彼此带来好处、会不会生儿子……一大堆沉重又复杂的问题,本来以为可以不在意,事实上却总是事与愿违,现实就是要妳去面对。但讽刺的是,倘若这一堆琐事都解决了,最后要面临的考验,却还是回到两人之间对感情的深度与忠诚度的问题,一开始在感情的基石上就没站稳住脚,最后还是要崩台……当妳拼了命要建立起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地位时,争的是面子还是里子呢?
嗯,似乎太严肃了,我也只是希望大家都能轻轻松松谈一场愉快的恋爱,然后用积极乐观的态度面对日子里所遇到的各种挫折而已……不过这一点连我自己都还很难做到呢,相信很多人也跟我一样正在努力吧。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从化名为李十三的南明逍因为在苏州被小李爷撞见而逃跑的一年后开始(忽然觉得自己很像茶馆的说书先生)……一样是个让我写得很愉快的故事,希望读者看完也能有一样愉快的心情。
楔子
苏州月夜,夜凉如水。
三个结拜兄弟围坐一桌,打算替过两日便将迎娶美娇娘过门的李子遥庆祝一番。三兄弟里,苏州大茶馆「宛在轩」的少当家卫寻英是大哥,年纪最长;排第二的是南安郡王府的少爷李子遥;最小的则是锦田伯的独生子韩雍,三人皆出生富豪之家。他们的爹亲彼此间是拜把的好兄弟,而他们三人各自在其父半哄半骗半威胁之下,也只得乖乖地斩鸡头、烧黄纸,一起义结金兰去。虽然当初是有点不情不愿的,但毕竟都是独子,再加上相处多年,如今感情倒也比亲兄弟还亲了。
「来来来,好菜上桌!」
十八芳华的女孩儿梳着两个包包头,身上穿著大红洋绉小袄儿,腰上系了条流云红绸裙,脚下踩着双红绣鞋,一身嫣红华美。她手里端着两个大托盘走来,眉眼间满满的都是笑,眸里闪烁的光芒耀眼得让人不得不被她吸引,她正是当朝大学士南大人的千金南明逍,与李子遥指腹为婚的小娘子。
「老鸭煲、万三蹄,水晶糕花、蟹黄汤包!还有还有,清溜河虾仁、蟹粉烩豆腐!说好了,今天不吃撑咱们的肚子就不回去了!」
「不是吧?汪厨子疯啦?煮这么大桌菜,他以为咱们是十几天没吃过饭的陕西饥民啊?」韩雍扬着娃娃脸,扇子一收,往颈背一塞,俯身在那堆佳肴美食上面闻了一闻。「不过这老鸭煲真的不是普通的香,南姑娘,妳帮我回厨房问问汪师父能不能再煮几盅来……」
「啪」地一声,另一把象牙扇打了过来,打开了韩雍准备偷吃的手。
「雍弟,你是饿死鬼附身吗?这样没规矩,你当你真是陕西饥民啊?」李子遥懒懒的话音方落,狭长的凤眼便微微瞇起,露出了有些鄙夷的神色。「我才刚跟我爹从陕西赈灾回来,一想到那些饥民的嘴脸我心里就不舒服。住的地方又脏又乱,身上闻起来又酸又臭,要不是因为我爹是南安郡王,奉命赈灾,硬压着我去,那种穷人聚集的地方我可是一步也不想靠近的!我甚至一回苏州,就立刻把那些被饥民碰过的衣服全都给烧了,就怕闻到穷人的味道!」
南明逍原本红扑扑的笑脸忽然变得有些僵,彷若星子的双眸也黯淡了几分,她把托盘抱在胸前,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子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穷人也不是自己愿意去当穷人的啊,或许他们有苦衷呢。」
「股中?什么--股中啊?」韩雍嘴里塞了满满一个蟹黄汤包,手上还有一个,口齿不清地问。「咳--谁来点--水--」
「能有什么苦衷?我看多半的穷人都是自作孽不可活,要不是前世造孽该他今世得受苦,就是自己自甘堕落不争气,宁可在路边乞讨也不去找差事做,能有什么苦衷?」李子遥慢慢挥着扇,露出了有些流气却迷人的笑容。「小南,妳一个姑娘家,见过的世面能有我们男人多吗?快别皱眉了,当心我跟夏嬷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