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把头枕着他的肩,安心地闭上眼睛。
黑暗的夜晚,寂静无声。
桃木大床上,醒儿一个翻身,再翻一个身,最后她终于揉着眼睛坐起来。
“厕所。”她喃喃道:“我要上厕所。”
先把脚伸下床,探索绣花鞋,然后再拨开帐幔,站立起来。
“唉!”果然如她所料,未发明电灯的古代,四周是一片漆黑。醒儿认命地伸手摸到桌边,藉着月光找到打火石,“啪”一聱,点亮蜡烛。
“真不方便。”她摇一下头,拿着烛台走出房门。
天际偶被乌云遮蔽,没有月光照明,地面更显阴暗,而蜡烛可提供的亮度有限。突然一阵凉风吹来,她护住烛火,身体却哆嗦了一下。
“哇!好冷。”醒儿用手圈紧身子,开始后悔不听青青的话,出门时要披件披风。
二十四节气已经走到秋分,这种时节在台湾还是酷热难挡,但在中国北方已有明显凉意。“算了,反正也快走了。”她耸一下肩。
醒儿走进茅房,片刻后又走了出来。“嘿!回去睡回笼觉。”
她踏着轻快的步子返回卧房,猛地吹来一阵狂风,吹减她手里的烛火。醒儿呆了一下:心中不禁惊恐。
“惨了!该怎么办?大声叫人来救我?不行,太丢脸了。”她撇撇嘴,又抬头望望天色。云层稀簿,月光隐约可见。“好吧,自己摸黑走回去好了。”
她摸索着回廊边的栏杆,慢慢往前走。
一个不小心,醒儿踩到裙摆,跌倒了。她趴在地上,泪水蓦地落下。
为什么哭呢?醒儿自问着。她有太多哭泣的理由;被丢进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不知因何而来?虽有石咸陪伴,白衣算卦保证,但是……害怕啊!
举目无亲的处境令她害怕;落差九百多年的时空距离,造成完全陌生的文化环境令她害怕;究竟能不能回家的不确定也令她害怕……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老天爷,回答我啊!”终于痛哭失声。
醒儿声声悲凄,可惜上帝对于人们的祈求、问话,是从来不做回应的。
更夫打完四更鼓,天快亮了。身为丫鬟的青青早早起身,准备烧热水,伺候醒儿梳装。她路经醒儿卧房前,门板开合的声音吸引她的注意。
“咦?门没关?怎么回事?”她快步进门,惊见床幔掀开,醒儿小姐不在床上。“小姐呢?糟糕!小姐不见了!”
石家堡历来第一位女客,也是堡主最重要的娇客不见了!
“小姐……堡主,快禀告堡主!”青青慌张地奔向天地。
“你说龙儿不见了?”石咸停下石磨,激动地扣住青青的手腕。
“是的。四更天……就是刚才,小姐的房门打开,人却不在床上。”
石咸在转瞬间迅速镇定下来。
“打大钟,叫醒所有人!”他很快命令道:“通知老刀,彻查是否有人侵入石家堡。请韦先生查看四周,却定小姐是否被掳,要所有人员出动找寻小姐。”
下完一连串的命令,他身影一闪,寻找佳人去也。
“是。”青青对着空气恭敬地应声,而后疑惑的目光瞄向石磨。怪了,天地何时多出这个磨豆用的石磨?
哭声呜呜咽咽,时闻时断。石咸竖起耳朵,步步靠近醒儿。
“姑娘?”怎么又哭了呢?他眉心打结,眼露关怀。“你受伤了吗?”蹲在她面前。
“帅哥……”醒儿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一下子就扑到他怀里。“石咸!”
石成震动了一下,双手伸出又不忍推开醒儿。
唉!也罢,就先让她发泄一下,待会儿再问清原由吧。他暗叹着,双手改为将醒儿姿势扶正让她哭得舒坦,然后扬手发出讯号,通知众人已找到醒儿,可以停止搜寻行动了。
韦暮邑在客居的醒儿卧房内四庭查看,寻找可疑之处;青青则陪侍在旁。
“绣鞋和烛台不见,大门打开,窗户还密合;显然地,醒儿姑娘是自己出去了。”
“可是不过辰辰,小姐是不会起身的。”
“呃?”这个青青还真单纯,脑筋都不会转弯的。“也许她去处理一些私事。”章暮邑尴尬地笑了笑。
“嗄?”她眨眨眼。“喔,青青糊涂了,多谢韦先生指点。”
“你听懂了吧。”
青青还来不及回话,老刀突然闯了进来。
“不用找了!”他站都还没站稳,就嚷道:“老大已经找到那小丫头了。”
“找到小姐了?在哪里?”青青急着就要往外冲。
“等等,你怎度比我还性急!”老刀叫住她。“老大说了,暂时不准靠近茅厕外的迥廊。”
“唔——”韦暮邑了解地说:“先别去打援他们。”
青青会意一笑。“韦先生说的是。”
老刀却一头雾水。“是什么?老大的话吗?”他困惑地抓抓头。“为什么不能靠近茅厕?茅厕很臭耶,他怎么爱和小丫头留在那里?”
韦暮邑哈哈大笑。“青青,你说,这人像不像个大老粗?”
她哭了好久,至少有一炷香的时间了。石咸皱眉忖度:一个平日活泼开朗的女孩,怎么流得出这么多泪水呢?
“姑娘?”他唤道,可惜醒儿依然故我。石咸燕奈,只有尝试另一种叫法。“龙儿?”他声音里含着一缕柔情,轻唤:“别哭了,龙儿。”
“好嘛。”醒儿顺着石咸的肩头滑下,换坐在他腿上,然后拉起他的衣袖擦擦眼泪。“不哭就不哭。”
石咸盯住她细白柔嫩的小手,发现有擦伤的痕跻。他又看向她的下摆,也发现了一污渍。
“你跌倒了,所以哭泣?”他问。不过,需要为一点小伤哭得惊天动地吗?
她摇一下头。“我好想家。”
石咸眉心皱拢,双手下意识地扣住她的腰。
“可以告诉我你家是什么样子吗?”他问,想藉此转移她的愁绪。
“我家啊……”她浮起一朵幸福的微笑。“在阳明山上,占地有百来坪,楼高三层,客厅是挑高的楼中楼建筑,宅子用高高的围墙围起来,里头有花园、凉亭,还有一座游泳池。”
醒儿轻声描述,柔和的声音却奇异地扯痛他的心。
“夏天我最喜欢下水游泳,冬天我也在在泳池边晒太阳,很舒服喔。”她整个人偎在石咸怀里,也躺得很舒服。“还有,我家院子里有棵大树,很高大的,我请人在书干上系了一个秋千。我很喜欢荡秋千,只要没下雨,不管春夏秋冬我都会利用时间玩荡秋千。”
秋千吗?石咸盘算着,心中已有筑建秋千架的完美蓝图。他要尽量为她重现快乐的回忆,来填补她独在异地,无亲无故的缺憾。
“嗯,姑娘有一个充满欢乐的屋宅,那么家人呢?”
“只有大哥。”提起家庭,她黯然了。
“令兄?”
“我爸妈在我十四岁那年就死了,这些年来,一直是大哥照顾我的。”早逝的父母,醒儿一想起难免落寞。“虽然大哥很疼我、很宠我,可是那么大的房子,只有两个人相依为命,实在太空旷了。”语气一转,她又忽然高兴起来。“不过,两年前家里多了一个人耶。帅哥,你猜猜是谁?”
是谁?说得这般亲密,不会是外人吧?石咸思索了一下。显然此人在龙家颇有身分,可是龙家已无长辈,那此人与龙家兄妹必有密切关系。
他泠静分析后,说:“是姑娘的大嫂?”他怎么也不愿想此人是和醒儿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