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为什麽?”醒儿幽幽自问:“我好想弄清楚,他无缘无故的泠漠令人费解,难道是讨厌我了、不想收留我了?可是我还是有新衣穿,饮食起居样样不变;那为什麽他态度丕变,为什麽?”
“醒儿,算了,别想了,执着只有自苦啊。”
“可是我想弄清楚,他改变得太奇异了。”
“他不奇异。事实上,现在的石咸才是我所熟悉的石家堡堡主。”莫柔低声道。
“什麽?”
“醒儿,我告诉你,江湖人稀北方石家堡是天下第一堡,经商致富、权顷一方;而堡主石咸,是一个不近女色、淡薄名利又冷漠寡情的人,这些你知道吗?”
醒儿怔住了。“我……我不知道,从没人跟我说这个。”天下第一堡、北方巨富……她只知他是个商人,哪里晓得他竟是权倾一方的霸主。
“还有你刚提到的衣服,那可是洛阳云丝坊的绣工。”
“洛阳云丝坊?”什麽东西?
莫柔张嘴准备解释,转念想想又觉不妥。算了,她都快离开了,让她知道也只是徒增困扰,还是别说的好。
“莫柔?”
“没什麽。”她摇一下头,道:“总之,别想了,反正你也快离开了。”
醒儿莫名地感到心脏绞痛,一刹那间好不难受。“嗯,快了,半年之期已经过了五个月又十天。”她咬著牙低声道。
“我们也快别离了。”莫柔叹著气。
醒儿没接话,轻喘著气,极力缓和快压抑不住、由心灵传来的巨大疼痛。
“其实,我倒觉得堡主对你泠漠也好。”莫柔对她说:“他对你冷漠,你才能走得潇洒;否则等你真的离开了,你反而会留恋他对你的好。所以,醒儿,堡主对你冷漠也好啊。”
醒儿怔忡了好半晌,而後僵硬地点头。“你说的对,这样……这样最好。”她吸著气,强迫自己同意莫柔的秸。
和莫柔分手後,她独自漫步,不自觉又来到石咸为她做秋千的那棵大树下。
秋千,她的思絮飘远了……
“哇!再用力一点!”醒儿娇笑不停。
她坐在秋千上,石咸在她身後使力推秋千。
“再大力一点……哇!好高,快荡成直角了,真棒!”
石咸手一推,秋千又一个摆荡,然後他站开身子,任秋千自己摇晃。
醒儿察觉秋千摆动的速度减缓了,疑惑地回头一看。
“帅哥,你怎麽不推了?”
“够了,瞧你玩得簪落发飘,青青今早帮你梳的头都白费了。”
“哼!”她噘嘴道:“我早叫她别梳这麽繁杂的发式,是她自己要瞎忙的。”
“闺阁仕女本有相应的发式为辅,青青的作法并没有错啊。”
“你知道吗?我最受不了这个时代的一点就在这里,做什麽都要有一定的分际,丫鬟梳丫鬟样式的头、小姐梳小姐的,斡嘛分得那麽清楚,无聊嘛。”
石咸注视她白嫩的小手握著树藤,小手上青筋隐约可见。她体力透支过度,该休息了。“姑娘,停下来好吗?再荡下去你就要成披头散发的野女人了。”
“胡说,我才……”突然,她手劲一松,摆荡剧烈的秋千将她的身子抛起。“哇……”
“龙儿!”石咸心一惊,身形展开,迅速接住她飞落的身子。
“噢!”她被揽入宽阔的胸膛,让人保护的安全感平抚了她慌乱的心。“好险,帅哥,多亏有你,否则我要跌个狗吃屎了。”她甜甜笑道。
“你。”石咸本想发一顿脾气,可惜笑靥浇熄了怒火。“你太乱来了。”
醒儿笑得更甜。唔,留在他怀里的感觉好好……
“老天!”回忆涌来,醒儿惊得一跤坐倒。“石咸……石咸……我……我难道爱上他了?!”
会吗?爱他似乎是件很容易的事,他温和有礼,待人谦恭,长得帅又有型、英俊非凡;最重要的是,他待她极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安慰她……唉!爱上他真是好容易的事。
“怎麽办?爱上他是苦事,我……傻呵!”她捂著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什麽时候爱上他呢?或许是一开始吧。她睁眼一看到他的俊颜,那时就心动了;而他的态度,更促使她深陷无法自拔。至今他特意的疏离,才令她幡然醒悟这全是爱呵!是爱让她依赖他,是爱让她眷恋他的怀抱,是爱让她不忍与他分离。是爱,一切都是为了爱。只是……她必须离去,他的温柔不再,难道……她的爱情就这样无寂而终?
醒儿彷徨而无助,完全模糊了方向,不知何去何从。她把眼光移向秋千,耳边彷佛又听到她和石咸的笑语,石咸的怀抱是那麽安全……
她慢慢踱到大树下,伸手抚摸秋千,忍不住熟泪盈眶。
第九章
为了黄河灾民,白衣整整奔波了一个月。
他见灾民安顿告一段落,逐离开河朔,披星戴月地赶回太行山,准备好好休息一番。不料甫进石家堡,迎接他的竟是石家堡三巨头——韦暮邑、关月梅、老刀。
“白衣,你回来了。”韦暮邑皮笑肉不笑地道。
“一路辛苦。”月梅手棒香茗,边喝边道。
老刀哼著气,狠狠瞪他一眼。
一见这阵仗,白衣便知有麻烦事降临了。唉!真是灾难连绵,难怪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认命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说吧,三位特意等白衣,是有什麽事?”
“什麽事?”性急的老刀忍不住咆哮:“你还问得出口!整个石家堡乌烟瘴气,你这臭小子,跑到哪里逍遥去了?”
白衣蹙了下眉。“堡主没跟你们说我去了哪里?”
老刀重重哼了声。“怎麽说?头头自己都自身难保,不知躲到哪去了!”
“什麽意思?”白衣看向韦暮邑。“堡主出了什麽事吗?”
韦暮邑摇头。“我已经有三天没有见到堡主人了。”
“咦?”事不寻常。
“白衣,当初是你向我们保证龙姑娘对堡主绝对无害,可现在——”
“堡主韦了龙姑娘茶饭不思、形削骨立、无心工作却是事实。”韦暮邑接下月梅的话,怒瞪著白衣。“你说,你该不该负责?”
“该,当然应该。各位要白衣以死谢罪?”他笑笑地问:“白衣不敢违抗,但至少该让白衣死得瞑目。可否明示,堡主和龙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老刀火大地回他一句。“知道出了什麽事,我们还找你干嘛?”
白衣挑起两道剑眉。
“真的不知堡主和龙姑娘之间出了什麽问题?”韦暮邑纠著眉头说:“事情大约从五天前开始。那天下午,我去找堡主议事,就觉得他神色有异。问他,他却什麽也不肯透露。”
月梅接口:“我问过当天在天地伺候的仆佣,他们说,在暮邑去之前,龙姑娘曾拿著字帖找过堡主,不遇他们双方闹得并不愉快,甚至有下人看见龙姑娘哭著跑出书房。”
白衣眸中精光一冈,接著唇边漾开一抹笑。
“那之後,堡主的心情每况愈下,处理事情愈来愈草率。两天前,他甚至不告而别,把一大堆帐本全丢给了我。白衣,他从来不曾这麽不负责任过。”韦暮邑愈说愈有气。本是行事果断、负责的堡主,竟为了一个姑娘弄成这样,真是红颜祸水!
“你的意思是……堡主他离堡了?”白衣问。
“没有。”老刀自信地说:“石家堡方圆十里内,除了你策马入堡外,没有任何人靠近。我断定,头头还在石家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