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月圆,轩辕弃流露了一丝嘲讽笑容,嘲讽中还有点点无奈。
他无奈地嘲讽自己,竟也有这么一天,会如此毫无骨气地栽在一个女人手里,而他总是刚硬的心,竟在这节骨眼上,软弱得施展不出一丝一毫的抗拒。
要怎么样才留得住她的心,让她这一生甘愿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对著月儿,轩辕弃生平第一回认真地思索,留住一个女人的法子。
他的认真几乎如过去每回出征前那般,总要仔细掂量敌军景况,找出最佳的破敌攻略。
这个夜里,他苦思著如何教茉儿离不开他……或许他该彻底表现出对她的需要,小紫儿说过,茉儿认为这皇城上下,没人需要她!
他或许该想想办法,让茉儿明白,她错得多离谱;让她明白,他有多需要她。
在乎一个人,原来是这么没骨气的感觉!轩辕弃笑得苦。
第八章
夏日将近尾声了。
狩猎场上,是一匹白色骏马,及一匹更为高大的黑色骏马。黑色骏马上坐著的高大男人,牵著后头的白色骏马,两匹马在已近黄昏的猎场上,一前一后缓慢前进著。
若非白色马上侧坐的女子,沿途不断发出求饶声,这黄昏下并辔而驰的画面,会来得安详静谧许多,毕竟,微风吹得正舒爽,黄昏的斜阳橘亮得那样绮丽。
“求求你,我想下来了……”
“你这话说的次数我都数不清了。打皇城到猎场这一路上,我可曾让你摔著?”他朝后转头,扬眉探问,一张脸净是笑。
他打定主意了,今年秋狩,要让茉儿一路陪著,趁著夏末,她得学会坐马……他只要求她安安稳稳地坐著。
“是……没有。”
“那你还怕什么呢?这白驹,是皇城豢养的马匹中性子最温,也最聪慧的马,你只须安安心心坐著,轻拉马缰,它就会乖乖载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可是……可是,我想下来了,这马颠得我头好昏。”她声音听来虚弱。
轩辕弃朝后再望了一眼,往猎场旁的大树走。他先行下了马,再将她由马上抱下来。
“真的头昏了?”见她落地,双脚站得不甚稳当,他俯首笑问。
也许真是头昏了,茉儿主动靠人他怀里,甚至伸出双手,圈住他的腰身。
“很难受吗?”轩辕弃皱拢了眉头,担心她真颠得身子不适,他不该勉强她骑那么长一段路。
“我没事,只是……你能不能让我这样靠一会儿?风吹得好舒服。我想靠著你,好像从来没这样靠著你。”
轩辕弃有些震动,她的话温温软软的,却敲入他心里。他拉下环著他的那双手,轻而易举地抱起赖靠著他的小女人,往大树底下走,坐了下来,让她整个人靠躺在他身上。
“这样靠躺著不更舒服些?”
“嗯……”她轻应声。
风吹著,猎场边一玄黑、一雪白的两匹马,往猎场中奔去,似是懂得玩闹,在绿翠的草原上竟驰起来。马蹄奔驰声,随著风传入茉儿耳里。
她轻合眼,没睁开的意思,听著马儿奔驰而去的蹄声,低语:
“弃,马儿跑了。”
“是啊,马儿受不了你的欺侮,都跑了。”
“我才没欺侮它们。”她浅浅笑著,仍闭著眼。
轩辕弃低头看她,像朵未绽的茉莉般,柔柔怯怯地躺在他身上,她的神情,几近安详。近来面对他,几乎没再见她有恐慌的模样,她似是完全不怕他了。
“怎么没有?你明明就欺侮了它们!别看白驹性子温,它的速度在皇马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概只有我的爱驹胜得了它。你一路上都不让它显露本事,这不是欺侮它,是什么?”
“说不定,它根本不想跑快。”
“谁说!它要不想跑快,怎会一得空就往猎场狂奔?”
“它往猎场狂奔,才不是因为想跑快。”她轻声道,语气里隐含著神秘,那双眼仍是舒服地合盖著。
“那你说说,它为什么跑?”
“是因为它跟我一样,都怕你,才会跑得远远的。”她脸上有抹促狭笑意。
两个人忽然都没了声音,茉儿沉默是等著轩辕弃回应,而轩辕弃……则是陷入茉儿一时无法理解的沉默里。
许久、许久……久得茉儿能清楚听见枝丫上鸟儿细细碎碎的吱喳声,久得似乎连风都静下了,她才听见轩辕弃说:
“你还是怕我?还是想离开吗?”他的声音有点儿低。
茉儿睁开眼,撑起身离开了他的胸膛。
“我已经……不怕你了。可我……是真的想离开……我想离开的不是你,是那座关得我喘不过气的皇城。弃,你看不出来吗?我不适合你的皇城。
从夏初至夏末,我甚少离开你的寝宫,因为你不准,因为你说有人会……找我麻烦。关了我将近一整个夏天,你还要关我多久?
夏天过了,有秋天、有冬天,来年又是春天,接著又是另一个夏天了,你想留我多久?从你的寝宫,换成了中宫,你要一辈子关住我吗?弃--”
轩辕弃只手捣捂她的嘴,不想让她再说下去。
“你不想离开我吗?真的只是想离开皇城吗?”
她直直凝望他好些时候,才坚定地摇头,拉下他的手,说:
“我想离开的是皇城,不是你。”
经过一个夏季,轩辕弃对她的用心,她不可能毫无体会!
他虽让她尽量待在寝宫,但怕她闷,总尽可能挪空陪她。
他晓得她不爱荤食,偶尔也陪著她吃些简单素菜。
夜里即便有几回两人同寝,他至多紧抱她入眠,说他期待大婚来临。
他的好,她感受得明白。
“白驹跑得快,性子也温和,哪天你要是忍不住想逃离我,别忘了挑它骑,才逃得远。”
轩辕弃拉紧她的掌心,先是说笑。接著,换了认真语调。
“茉儿,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就算是被我关著吧,你留下来。”
茉儿再朝他望过一眼,躺回原先的姿势,又合上眼,开口前幽幽叹了口气。
“那白驹有名字吗?”
“没。”他顺手揽紧了她,当她是愿意留下了,尽管他听见了她叹气。
这是入夏以来,唯一一回他们讨论去留时,她没明白拿言语反驳。
“没名字,怎么唤它回来呢?”茉儿扯开话,晓得“去留”这个问题,她跟他谈不出结果。
“吹个口哨子,就回来了。”
“不成、不成!我吹不响口哨子,给它起个名儿,不好吗?”
“好,你爱怎么给它起名,都依你。”
“你为它起名字,我脑袋不济事,起不了好名字。”
“是吗?”
“嗯,你帮帮忙,给它个名字,下回再骑它,我好叫它名宇,跟它套套感情。”
“这回骑得这么害怕,你还想下回啊?”
“你勉强我跟你来这猎场,不就是希望我能骑得好些,往后能陪你来吗?”
这话让轩辕弃窒了窒,想起缠他许久的问题,他一直没问。
“太医说,经过近三个月的调养,你身子好多了。最近夜里也没见你骨疼再发作,你是不是真的好多了?”
茉儿不懂话怎会从白驹的名字,扯上她的身子。她睁了眼,但没挪开身体,回答:
“是好多了。太医的药方,比师父的更能缓毒。”
“毒是太医制的,他自然更清楚该用哪几味药缓毒。我告诉他,要不能让你晚上安睡,他的脑袋在他身上,放不了多久。
“弃……”她语气略带责备。那毒明明是他下的,现在还怪人解不了毒,这不是为难人吗?这样想想,也挺让人想发笑。她扯开唇,露了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