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庙会上纷扰不停的鼓阵,又像是战场上隆隆鼓声。当那沉重的捶打门扇声传来之际,姬沄方自好梦酣眠中,被旅祺温柔地吻醒了过来。
想起昨夜的浪漫奔放,姬沄忍不住娇羞地将脸埋进沾满了旅祺气息的被褥间。久久不敢移动半分,而脸也没来由地一路灼烫,自忖大概连脚趾头都已红透了,她对自己那股天晓得打哪儿来的兴奋,感到泫然欲泣的喜悦。
“醒来了吗?”隔着被子抱住了姬法,对她的反应为之莞尔,但也更加疼惜几分。想到自己终于拥有了这个冰清玉洁的女郎,他心里漾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对他隔着薄薄被单而在自己身上游移的手,姬沄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似乎是很遥远以前,她曾有过的归属感。她不用再对自己多舛飘零似柳絮的生命而哀恸,也无需再去苦恼以后何去何从。
就是这个男人,从此刻起,我就属于这个有着奇异紫眸的男人了……属于……嗯,我喜欢这个字眼儿。这是不无论春夏秋冬如何递嬗,人事沧桑怎么演变,我,莫姬沄就是他康旅祺的女人。是了,只要能委身在他的羽翼之下,我今生就别无所求了。
偷偷地拉开被褥一角往外窥视,谁知她才一抬起眼脸,就发现自己正和那对带有笑意的紫眸相望,旋即又身不由主地掉进那对眸子所散发出的致命眩惑之中。
“对我,你无需感到害羞或不自在。”见到姬法忙不送地又想别过头去,旅祺轻轻托起她的脸,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姬活耳语着o感受到耳垂上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和他语意中为自己解围的体贴,姬沄眨眨眼,泛着雾气的明媚大眼,直视进他眸间的温柔。
“谢谢你。”朱唇轻启,在姬法略因哽咽而沙哑的话意未歇,旅祺已经以吻封缄住她的唇辫。
恍若遇溺的人渴求奥援般的迫不及待,在这海上璇宫中的一个舱房,他们将自己完全燃烧,也将对方卷进自己的热情之中,而后那源自阴阳回异的两团焰火,在席卷了他们所有感官意识之际,推他们进入互以来,情欲的最高峰,久久盘旋不去……
被擂鼓般的撞击门声所惊醒,姬沄自心醉神迷幻境般的无意识状态中,突然清醒了过来。敲门声越来越激烈,也逐渐加速频率,对这从未曾碰过的阵仗,姬沄的反应是下意识地更贴近正皱着眉头的旅祺。
“谁人在外头?”伸手搂住姬沄,将脸颊凑近她颈项间,感受她柔嫩的肌肤所带来的愉悦触觉,旅祺不悦地提高声音询问。
“少爷,老奴有要事禀告。”门外传来杨金源平板冷峻的应答,这使得旅祺的浓眉皱得更紧,几乎要连成一线般地纠结。
“什么时辰了?”还是依偎着温暖娇躯,旅祺压根儿就没有起身的打算。
“少爷,老奴身负老爷所托重任,必须督促少爷以康家船队为重,老奴……”门外的扬金源却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不停地唠唠叨叨念着老爷迫命之类的话语。
长长叹了口气,旅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下床穿衣,对乍见全身裸体的自己而羞得转过头去的姬沄,他忍不住发出阵爽朗的笑声,而后托起姬沄的下颚,在她唇上用力地吻了一记。
“唉,这管家不知又有什么花样,我去去就来。”微微打开窗往外瞄,天色尚是靛青中微露鱼肚白,想起这扰人春梦的不速之客,旅祺莫可奈何地整好衣冠,微拉开门,侧身闪了出去。
“少爷,昨夜少爷将姬沄姑娘带至你舱房后,可曾将她送回房?”一见到旅祺,杨金源立即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劈头就是一副质问的语气。
“嗯?”不动声色地活动筋骨,旅祺轻描淡写地挑起左眉。奇怪,这姬法有没有回房的事,何以他会如此在意,难道他是以为彤彧?
“我刚才又到姬沄姑娘的舱房探了探,发觉她不在房里。这姬沄姑娘向来不会胡乱出房门,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缘故,我担心她被彤彧所掳,那就糟了!”来回不停地踱着方步,杨金源滔滔不绝的说着说着,表情逐渐狠毒了起来,不自觉地低语:“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姬法,她对我太重要了!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自我手里夺走她!”
本还对他的大惊小怪嗤之以鼻,但在听到他后面如不自觉的自言自语之后,旅祺小心翼翼地放下刚举起伸展肌肉的手臂,沉吟了几秒钟不语。
“必定是他,就是那个半人半兽的怪物!早该将他除去,如今就不会如眼中钉、肉中刺地碍了我的大事。”烦燥似地以掌握拳,不住地捶打着船舷,杨金源恨恨地说。
念头一转,旅祺状似漫不经心,实则所有注意力全都投注于此,他往前跨了几步,专注地盯着杨金源。
“管家,方才你说有要事?”
“就是这姬沄姑娘又失踪了的事。”
“是吗?这姬法并未失踪,她此刻就在我舱房之内。”眼神犀利地盯着杨金源,旅祺心里想的却是越来越令自己感到陌生的管家:他究竟是何来历?
“在你房里?她……你……她是何时到你舱房之中的?
我昨夜就发觉她不在……“说到这里,他突然闭上嘴,脸色灰白地瞪着旅祺,”你……你有无对她做出……做出……“
“你的意思是我与姬沄有无肌肤之亲?”一字一句地说着,旅祺缓缓地伸手抹抹自己的脸。“管家,这姬沄乃是我掳掠而来的女子,我自然对她有着绝对的权利。既是我的女人,我与她之间闺房之事,似乎无需外人置喙,不是吗?” .“你……不,你不可以碰她!任何人都不许碰她,她是我的,除了我杨金源……没有她,我的计划……我的计划全都完了!”捉狂地吼叫着,此时的杨金源已不像平日,慈眉善目、衣冠得宜的管家了。
披散了花白的头发,双眼布满血丝,身上的衣物也全都皱巴巴地似被丢进水桶中搓揉过度。来回不停地踱着步子,他嘴不断地发出高高低低的怒号声。
“都怪我自己太大意了!我一心一意提防着海中的彤或,却忘了防备身边的你。太大意了!我……不成,我得找到她,我得找到她,驱除我身上的余毒,我……我要找到一她!”话意未歇,他拔腿便要往旅祺的舱房冲,但他却未料到旅祺正挡在面前拦阻他。“让开!我必须找到姬沄,只有她才能解去我身上兰芷散的余毒!”
原本只担心他会惊扰到姬沄的旅祺,此时为之一震。
因为他想起了父亲所留给他的锦囊中,不正有一份羊皮纸是记载着兰芷散的嘛!当初他依父亲遗命,在满二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才揭开这锦囊时,对夹杂在众多财产清单和航海技术间,根本不搭轧的那份文件,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般的一头雾水。
锦囊中有封父亲亲笔书函,到现在总算是真相大白,解答了他百思不解的疑惑——祺儿:锦囊中皆为父生平心血结晶,希儿守成奋进,为我康家子孙厚植实力,则为父可以欣然含笑九泉。另此份兰芷散之辽法,乃为父千金求来之秘传验方,儿应妥善收藏,倘某人心生异念,危害我康家船队,则儿大可依此方法所制之。为人之道,仁恕而已,望儿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