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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谁啊?”故意一阵剧烈地咳嗽之后,海棠这才缓缓起身,面对满室的官兵,她装出个讶异的表情。“这……你们,你们忒是大胆,竟直闯我的寝房!”

  这下子不单是那班原先得意洋洋的官兵们为之语塞,即使是心里七上八下的巴焱他们,亦是瞠目结舌得半天都吐不出个字儿来。

  因为眼前的海棠已全然不是他们所熟悉的海仙了,没有闪耀如阳光下黄金的金发,也没有了白皙似雪的晶莹,柔嫩像刚做好的豆腐脑般的肌肤。眼前的海棠,有着墨黑如炭的发色,黝黑如终年受日晒的吐番女人,她,竟就像个寻常女人般地斜倚床头,正威仪庄严地怒斥来者。

  面面相觑之余,为首的那名酒糟鼻大汉尴尬地摸摸鼻子,清了许久的喉咙,盯着海棠看了几分钟之后,这才对她拱手为礼。

  “姑娘,在下得罪了。实在是因公务在身,据我们所得线索,似乎木姑娘被强掳上这艘船……”虽然是理亏,但这自恃是御赐神捕旗下第一人的小捕快,还是仗着有齐寒谷撑腰,一迳的理直气壮。

  “木姑娘?你说的可是人称冷菩萨的木紫嫣木姑娘?”掐指一算,这木姑娘所搭的小船应已顺流走远了,海棠抬起头闭起眼。“她方才为我疗伤刚走。”

  “刚走?她是怎么走的?我已派人团团包围住这凌苔号,她万无可能在我面前下得了船!”大步走了进来的齐寒谷,在听到海棠的话之后,皱着眉心纠结得更紧了,他在海棠床前缓缓地来回踱步,一面推敲着地自言自语。

  闻言低声叹了口气,海棠仍不敢睁开眼,怕被他看到自己的紫眸。“齐捕头,你忘了封锁住船那侧的海了,我听得木姑娘吩咐下人,是叫齐泰吧?她要这叫齐泰的去备妥船只,早在一炷香的光景前,她们主仆二人都已离去多时了。”

  闻言齐寒谷冰冷的目光笔直地射向那名有着酒糟鼻的壮汉,令得原本摆出不可一世跷个二五八万的小捕快,在他冷凛的目光下,逐渐变得畏缩了起来。

  “齐捕头,下官没想到这木姑娘会想到从海上遁逃。毕竟她虽医术高强,终归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下官料她没那胆量敢不理会头儿您的御赐金牌,更没料到她竟敢从海上脱逃……”振振有辞地为自己找着借口,大汉结结巴巴地重复地说着那几句话。

  “你没想到的事可多着了,她不是个寻常女子。罢了,抱歉打扰了。”严肃地朝海棠做了个揖,齐寒谷在走出舱门前,突然回过头,凌厉的眼光瞄了瞄海棠细嫩的双手。“姑娘,敢问姑娘可知这海涯康家中的‘黄金观音’?”

  心口一跳,眉尖为之一耸,海棠差点就以为自己已然被这位传说会读心术的御赐神捕所看穿了。她不大自在地摸摸胸口,吞吞口水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齐捕头何以提及这黄金观音之事?”

  “在下正在缉拿这劫走月妍公主贼匪,尚未有成,近日闻及海涯孤鲨康旅祺已发出他康家秘级令,要悬赏万金,只求找到那康家最宝贵的黄金观音,据传言是指那黄金观音已与凌苔号一起遇劫……”朝海棠走近几步,齐寒谷压低嗓门的说道:“此刻这凌苔号已被我大唐军队所控制,姑娘……”

  “齐捕头,妾身着实不明白齐捕头所指为何?这船是凌苔号没错,但是妾身由吐番来中土游玩,向海涯康家洽借一用,因连年与海涯康家往来贸易皮货玉石海盐,故和康家当家的交情颇佳,承蒙他借用这凌苔号,不意引发这种揣测及流言,真是过意不去,我看还是快些将凌苔号归还原主,免得不知又要传出什么荒谬的流言。”情急地乱编一通,海棠现下只希望这精明有如神助的齐捕头,和这班到处敲敲打打的士兵们快些离去,否则,要是令他们察觉到这凌苔号的秘密,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伸手抚摸着自己下巴,齐寒谷的眼睛不停地在海棠和一旁的巴焱脸上来回梭巡着,而后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伸手一挥,大队的士兵在极短的时间内走个精光。

  稍微睁开眼看到齐寒谷和那班手下杀羽之余,个个无精打采地沿着斜板口到岸上去之后,海棠强忍着泪水,目送那些扛着老管家尸首的船工们也消失在视线之下。

  我不能太软弱,我要找到这关系着康家前途的金银岛,眼前这班人也正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找出金银岛之所在,我绝不能令那些财物落入这批人手里,我必须早他们一步找到这座金银岛!

  倚在船舷旁的圆拱柱上,海棠心不在焉地在心底盘算着这个念头。不经意间一抬头,她怔怔地盯着那个背着她,此刻正仰头闭目沉思的男人,一时之间心中涌上无数数不清是何感受的万般滋味,使她的心情顿时又沉重起来。

  我……他……紧紧地抱住自己,海棠难以抑制自己那漫天遮地般汹涌而来的思绪,说是怨恨嘛,倒也还有一丝的甜蜜;若说是没有怨怼,那也不尽然。

  对已发生的事,她并没有丝毫后悔,只是在这外在环境晃动不停,她的思绪亦如走马灯般循环不停地转动的同时,她实在很难理清自己的心,究竟是怎么了?

  被胸中那抹夹刺带伤,却又甜蜜难掩的情愫所惑,海棠蹙起眉的反身往自己的舱房走。我总该将他的劣行公诸于世,虽他贵为一邦之首,但这等掠劫财货女人之事,还是属宵小鼠辈之行。可是,为什么只要我一想到他会被送进不见天日的大牢,甚至可能因此送命,就感到心头一阵慌乱,没来由地心慌意乱,我……究竟是为什么?

  或许是受到她的表现所影响,或者是巴氏兄弟对她的敌意已然消除,只见在海棠的手触及房门之前,巴焱也抢先一步地为她推开门,在她愕然地回过头去时,巴焱腼腆地搔搔脖子,竟然涨红了他那张晒得乌黑发亮的脸。

  “呃,你的伤还未收口,千万别使力扯破药膜。”期期艾艾地说着,巴焱如同全身爬满了毛毛虫般的不自在,迈动着长长的腿走了出去,一面扯着喉咙大叫阿甲他们。

  “海棠姑娘,你请先安歇休息。大王已传令下去,在这临海河交会口,我们暂停到傍晚,届时去为你抓药的人也该回来了,我们趁夜启航,今夜就进入河口,溯河而上,预计五天可到临潼关,到了那里就要换为马骡,姑娘还是好好休养,过了临潼出关之后,天候与南地差异颇大,希望姑娘保重玉体,如此则为我吐番万民之福。”扶着海棠坐在床头,巴鑫看了看背后那些兴奋的弟兄们,一面朗声地告诉海棠。

  “吓,出关?我……我不能随你们出关,我属于海,我是海涯康家的人,我怎么也离不开海涯!”细细思量后,海棠这才惊觉到他话中的严重性。离开凌苔号……不,我必须找到金银岛,将那上头的宝物妥善处理好,老管家怎么说的?

  “月圆之际,随月影而行。”

  苦思许久,海棠还是对老管家话里的意思不甚明了。

  这月圆之际嘛……在康家有个很奇特的传统,除了依一般节庆之日祭祀祖先神祗之外,最特别的便是对海神的崇敬。因为康家大半产业都是靠在海面上航行而来。所以,对传说中的海龙王,总是多了那么些的敬畏和祈求。是以每当月圆之日,康家都会举办祭祀活动,不外乎祭拜天地、祖先后,将牲品煮成一大锅消夜赏众多的仆佣们吃,连平日所不许的饮酒狎闹,在满月的这一天都是百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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