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泪终究不争气地滴下,她掩面而泣。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淡?吟蝶仰起脸泣道:“笨御风,我爱你啊——”
“听说堡主心情极差?”
云御风双手交抱于胸前,旋身面对来者,不意外地看见花影、日影、月影及水影。这种齐聚一堂的场面,除了有要事谋商之外,并不多见。
他皱眉以对。“我记得只找花影,怎么其他三位堂主也连袂前来,近来都无事可做?”
“嗯!他的心情的确坏透了。”见主子发怒,殷泛阳仍不改调笑本性,不怕死的煽风点火。
“如果你现在被丢至湖中,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司空悠羽一派淡然。“别煽风了,堡主本身的火气极大,一不小心你很有可能引火自焚。”
殷泛阳则拍拍好友的肩。“这你倒是不用怕,若着火了顶多灭火嘛!身旁有个冷酷有如冰窖的月影,三昧真火都能弄熄。”
真拿他没办法!司空悠羽放弃与他抬杠,他总有说不完的歪理,不过,他深切地明白掩藏在率性之下,泛阳比任何人更有颗易感的心。
冷追月则一贯冷漠,阴气的脸上并无任何表情。
“好了!”舞影将场面导回正题。“你们跟来不是只为了拌嘴的吧!”
的确不是!所以三人识趣地闭上嘴。
转身面对云御风。“堡主,恕舞影冒犯,您不该砸了药汤。”
最近骠影堡笼罩在一股暗潮汹涌之中,大家都明白那股弥漫的火药味是源自他们所敬爱的堡主身上,而引信则是她的闺中密友龙大郡主。
两人之间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弄得你追我跑,大玩官兵捉强盗游戏,她问过吟蝶,却仍不知所以然,心想,这问题绝对出自于英明的堡主身上。这事稍缓,现下有更重要之事得先解决。“堡主应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良药苦口,若是良药,即使再苦如黄莲,我眉不会皱一下,而你们与我都了解——寻常药汤根本对症焰无效,何必浪费?”他冷哼一声。
“不是浪费。”花舞影出言辩解。“药汤是采集数十种阴寒药草熬成的,对堡主体内至阳症焰,除了无法祛除毒性,对稳定心脉不无小补。”
“然后再次昏迷,直至死去?”够了,他不想再妄想了,十多年前早该死了,拖至今日仍未得解脱,甚至连心爱女子也无法拥有,云御风苟活于世又有何用?再费心多求、挣扎,不过徒增痛苦烦扰罢了,他累了,也倦了。
“堡主——”说话的是司空悠羽。他微微敛眉。“容我说一句,虽然我善于卜卦,但我更笃信人定胜天、如果连自信都没有,那么只得跟着既定命运走,十多年前你都能有惊无险地逃过死劫,没理由要在此时放弃。”
云御风缄默不语,不置可否。
“唉!”殷泛阳大大地叹了口气。“你们根本不了解咱们老大的心嘛!”手一勾地,搭上云御风的肩。“堡主会有如此反应,原因只有一个,难道你们真不明白?”
不是不明白,而是没人像他这么大胆,敢在火上加油。近来烟硝味弥漫,识相之人懂得远离火源,不会捡火坑跳的。
“日影,既然你有空闲管别人的事,就派你至西疆坐镇当地商行,如何?”
“嘿嘿!”他干笑两声。“你开玩笑的吧?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
从头到尾冷眼作壁上观的冷追月闲适地开口:“堡主的决定关系着骠影堡的存亡。若你要放弃身为四大堂主,我们亦仅有遵命的分。”
置身事外一副旁观的态度,是冷追月的一贯作风。但,云御风明白,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在关心他,也因为有这四位异姓手足,骠影堡才能屹立不摇至今。
“也许。”舞影明眸流转,环视四人。“事情并不如我们所想这么糟糕。”
她的话如同在平静无波的海上掀起惊涛巨浪。“还记得我曾说过‘症焰’的毒性纯阳至刚,抑制之法应采以柔克刚,以阴制阳的道理。一直以来,我用药全采阴寒药草,加上堡主随身带着的翠龙寒玉,体内的症焰才能成功被扼止,但二年前堡主的师父将寒玉归回原主之后,少了一味抑阳制刚的寒玉,症焰的毒性才会愈发猛烈,不但发作时间提早,连症状也比以前严重,在没有症焰解药又无他法可行之时,也许仍有一法可试试。”她深吸一口气。“以阴制阳。”
“以阴制阳?”这不是极早之时就知道的吗?殷泛阳不解。
“嗯!但并非籍药物,而是用……”她顿了顿才又接续道。“此法因极少人采用,故并不保证定能成功。”舞影红着脸将它说完,等待大家的反应。
“这不是挺简单,舞影不是碧萝春老板娘,由她张罗岂不是——”为何舞影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前提必须为身世清白的处子?”云御风道出她的难言之隐。
“处子?”司空悠羽喃喃问道。这的确有些棘手,贞操之于女子就如性命一般重要,身世清白的姑娘又怎会献出身子给素不相识的人。但,目前只有此法,不试试怎能甘心?
云御风挥了挥手,否决了这个荒谬的提议。“姑不论可行与否,清白对于女子而言是如此宝贵,我不愿以一己之私污了女子之清白。”
“堡主——”四人齐声。
“别说了。”他打断他们的进言。“你们好意我明白,送来的药我会继续服用,此事别再提了。”
“这——好吧!”殷泛阳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触及堡主若有所思的眼神后噤了口。“既然堡主决意如此,咱们遵命就是。日影就此退下。”微微一揖,偕同其他三人离开。
“舞影。”云御风叫住她。“吟蝶的伤——不碍事吧?”
堡主自始至终最挂心的仍是吟蝶,舞影微笑以对。“堡主你不亲自去看看?”明明有情却要装作无情,堡主这又何苦?“你以为疏离就能使吟蝶心甘情愿地离开,收回对你的感情?”
“至少在伤害造成前,能保她安全无虞。”
“但你仍无可避免地伤到她,不是吗?”舞影敛起笑容。“也许你真的爱吟蝶,为她着想,但这个方式对吗?身为骠影堡的一员,我干涉不了,但身为吟蝶的好友,为了不使她受伤害,请别怪我冒犯。堡主,别让我后悔带她来到骠影堡。”说完,她转身离去。
“我何尝愿意……”云御风神情痛苦地喃喃道。
“在哪儿?我明明放在这儿的……”花厅客居里吟蝶翻箱倒箧地找寻。
“哈!在这儿!”她小心奕奕地拿起一个青瓷晶莹的药瓶。不起眼的透明液体可是舞影精心特制的“药”呢!这是来骠影堡之前好不容易向舞影要来的,原来舞影怕她拿着“药”去使坏心眼而迟迟不肯给,之后禁不起她苦苦纠缠与百般要求,才肯施舍她这一小瓶。
吟蝶专注地看着晶莹剔透的青瓷瓶。会跟舞影要是因为好奇心使然,没料到如今……可能得派上用场。
我一定找个爱我的人,让他心甘情愿为我服下此药……当初对舞影的保证窜入脑海。
虽然有些事出突然,但是眼前只有这个机会,为了救他,即使必须牺牲……她也认了。
谁叫她爱上的是个愚蠢又自以为是的笨男人呢!
如果她那天没有“碰巧”经过,又“恰巧”听到那一点点说话的内容,那么今天她可能只有躲在一旁暗自哭泣的分,但是事实却非如此,御风对她并非无情,自己对御风更是超乎对任何人的依赖和喜爱,反正既然不是她的一厢情愿,她愿意赌一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