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态度倒是很沉着啊。”阴少华皱眉说道,“可你爹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危险。”
“世事如棋,如何预料?更何况你看起来也不像可以托付的对象。”龙玦轻笑。
“好个刁钻的小丫头。”
“我爹说,只要跟着你,我就会安全无虞。”龙玦上下打量着他,方式与龙昊天如出一辙,“是真的吗?”
“受人之托,理当忠人之事。”阴少华语气平缓地道。
“那好,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龙玦轻轻一笑,少女娇俏的姿容闪过一丝莫测高深的神色。
话才说完,她竟随手抄起路边小贩卖的花瓶,朝着阴少华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阴少华见状,也不慌乱,举手便抓到了,顺势就将瓶子的冲力给化解掉了,龙玦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花瓶平顺地“滑”入阴少华的手掌,完璧归赵。
“老人家,受惊了。”安抚了小贩一句,他回头对龙玦道:“这就是你的‘考试’?”阴少华皮笑肉不笑地说,“要不要再试试别的方法?”
“不急。”龙玦拍拍双手,“以后有的是机会。”
“既然我已经通过第一关考试,那么接下来你应该乖乖跟我走了。”阴少华一把拉住龙玦的手。
“等等。”龙玦一愣,急急抽了回来。
这辈子除了爹爹以外,还从没有其他男人碰过她,这个阴少华是怎么回事啊?居然一点男女分际都不顾?
果真是个莽撞的人,龙玦暗暗下了这个结论。
“还有什么问题?”阴少华可不懂女儿家的心事。
“我可先告诉你,你是爹爹选的人,所以我才跟你走。”
“噢?”
阴少华闻言转过身来,看着那有双火焰般瞳眸的少女,态度不卑不亢,“我也告诉你,我不会管你心底怎么想,你爹既然把你交给我,我就会完成任务,跟你怎么想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小姑娘,你最好乖乖扮演好一个被保护者的角色,别出什么乱子,否则我就会像教训孩子一样教训你。”
“你……”龙玦一愕,他算什么东西啊?“从来没人敢这样对我说话!”
“现在有了。”阴少华看着她,冷冷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
远东镖局前
那是一栋很旧很旧、看来久未翻新的大宅子了,龙玦跟随着阴少华来到这里时,显得有些吃惊。
她一转身,身上的裙带都跟着转了起来,一时间衣袂飘扬,属于少女的桃色调,紊乱了阴少华的视线。
“这里就是远东镖局?”
“如假包换。”阴少华学着她的口气,戏谑地答道。
“又破又旧。”龙玦下了句简单的评语。
“多谢指教。”阴少华倒是半点也不以为意。
龙玦皱了皱眉,“爹爹为什么非把我交给你不可?我很怀疑,我龙玦要卖也不止这些身价啊!”
“你一个小女孩儿家,人家要你何用?”阴少华冷嗤了一声,这小姑娘未免太瞧得起自己。
龙玦闻言,咬了咬下唇,“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阴少华好歹也是开镖局的,在江湖中行走多年,怎么可能不知晓她的价值?
自小到大,她被众人争相讨好,宝贝着、宠爱着,所有人见了她莫不争相讨好,只有这阴少华不同,看她的眼神像怪物,一点也不买账,真是公主落难了,她想。
瞧她神色既嗔且怒,说不清的复杂,阴少华不由觉得好笑。
不过就是一个小姑娘罢了,被宠坏的娇娇女,富豪人家总有那么一两个,并不少见的。
“出门在外,凡事都得忍让些,在远东镖局,没有人会对你毕恭毕敬,你最好看清这一点。”
“你真是个讨厌的家伙。”龙玦有些气恼。
“彼此、彼此。”阴少华点了点头,伸手推开了远东镖局的大门,“进来罢!”
龙玦望了望四周,很想走进去,奈何脚步沉重。
“还不进来?”阴少华回头。
咽不下那口气,她就是举步不前。
“好罢,那你就站在那里。”阴少华甩了甩手,径自走开去了。
“你……”才到口的埋怨,立即又被她活生生吞了下去。
她怎么可以向他求饶?骄傲可是她的骨血。
秋老虎的威力慑人,龙玦才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头昏,眼睛酸涩不已,汗水自额头滚落,粘湿了一身。
她不禁想念起爹爹,想念起龙家堡,想念起自个儿的房间……
从来没想过她也有这么一天,从小到大,她完全不知道什么叫“落魄”,龙家堡是富裕而强大的,历代以来均是西莞皇室的重要支柱,打仗时,龙家将们一马当先;国计困窘时,龙家粮仓通国库。虽然龙家历代在朝廷之中不曾有过官位,然而他们的功勋彪炳,天下人一致敬重,要不是当今皇上近来卧病在床,昏庸到不行了,竟宠信起不知打哪来的江湖方士,还任命其为国师,龙家堡的声势是不会下坠的……
最惨的事当然不止如此,龙家堡本身就不平静,龙昊天已年迈,加上只有龙玦一个女儿,后继无人,底下人物一个一个都想出头。要知道,龙家堡一向不以德服人,而是论实力讲武功的,也因此,下头对上头往往也很难忠心,向来与爹爹不合的就是曾老六了,偏偏此人在堡中势力庞大,想除去他还不是简单的事,龙堡主见近日来曾老六渐渐坐大,表面不说,心中却是暗自焦急,于是拟定了计策,将龙玦先送往安全之地,待肃清反贼后再行接回。龙玦虽了解这是父亲的一片苦心,但到底还不是真的很明白父亲要面对的事情会有多么险恶,只想着如果能出来瞧瞧新鲜也好,只是遇上了阴少华这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也就算了,竟还要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想到这儿,她就头痛脚痛眉毛痛,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没错,她后悔了。她应该跟爹爹并肩作战的,而不是当个临阵脱逃的懦夫,站在这儿跟这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阴少华赌气,到底算什么?
龙玦有些头重脚轻,白花花的太阳照得她头昏脑胀,意识虚浮,突然脚一软,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她一定会摔到地面,头肿出一个大包吧……龙玦正这么想的当儿,有人从后头已一把托起了她,她就这么顺势地滚入那人的怀里。
“阴少华?”龙玦只是晕,还没昏倒。
“大小姐,你还真娇弱哪!”阴少华道。
原来他刚才并不是真的走进宅院里,只是拐了弯攀上围墙,坐在上头观察龙玦的一举一动。这小姑娘脾性太倔,不过身体却不怎么听使唤,标准的外强中干。
“你一直偷偷注意着我?”龙玦抓着他的袖子问。
阴少华没回答,却一把抱起了她。
“你……”龙玦羞恼,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奈何手软脚软,丝毫无反抗之力,“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我下来!”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阴少华仍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再说,我不会对小孩子感兴趣。”
“你说我是小孩子?”
“会为了小事斗气,难道不是小孩子?”阴少华一路将她抱进了远东镖局大门内,一入镖局便见着一棵参天大树,枝桠错结,为镖局带来了良好遮蔽,即便在猛烈秋阳下都显得有点阴森森的。
“你家活像鬼屋。”龙玦嘴皮子不饶人,下了评语。
“谢谢赞美。”
阴少华说着,脚下仍未停,将她抱进了大厅里,才欲放下,里面便冲出了一个年轻男子,年龄与阴少华差不多,身形却比较瘦高,龙玦愣愣瞧着他,只觉这男子面貌俊雅,但阴柔之气过盛,说他斯文,眉宇间却又隐着一股煞气,看着挺阴森的,嗯……与这间镖局果然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