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气,她叹得很大声,以为靳衣没听到,也忽略了他嘴边几不可察的笑意。
调过眼光,他望住她的背影。操她,他操得够凶了,她总该慢慢懂得生存比想象中困难了吧!
光靠干净纯洁,别想在社会活下去。
眼光回到屏幕,他得意地盯看上面数字。
对外,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工藤家族中没地位的成员,知道他风流成性,交女朋友像换新衣,却没人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股市操盘手Zack。
一年之内,经由他手中赚得的股利超过二十亿,他这么努力,目的只有一个--吞下工藤家所有产业。
对,你没听错,他是要吞下自家的产业。
那些年,他被带回工藤家,一次次的栽赃事件,让他理解人世晦暗。他没想过,亲人间会为了金钱恶斗。他以为,幸子的动作,纯粹是她个人不平衡行为;他以为,再怎么说,他总是工藤灿立的血缘至亲。
哪里想得到,什么亲人?全是假的。
兔子事件后,他被卷入一宗绑架案。
事情发生在靳衣放学途中,他被三个匪徒塞入汽车,当时,他的表现沉着冷静,他告诉他们,只要不伤害自己,工藤家乐于付出庞大赎金救他回去。
听完靳衣的话,三个歹徒相视大笑,反问他:「你凭什么认为工藤家的人希望你回去?」
这句话,让靳衣有了联想,他在脑中组合所有可能性。
当前座的主脑人物拿出手机拨下电话,靳衣不动声色,默记下手机号码,倾听他的交谈。
绑匪对靳衣毫无忌惮,认为他是捏在手中的死苍蝇,大大方方当着他的面讲电话。
「老板,我们成功了,请你照约定,把钱汇入我们的户头……放心,我们的手脚利落,等你再见到他,他已是一堆白骨,到时,得劳驾你去医院做DNA,确定他的身分。」
话听到这里,靳衣明白了,要杀他的人,就在工藤家里,一个身上流着和他相同血液的男人。
冷笑噙在嘴边,事至此,要他再相信亲情,未免过笨!
于是,靳衣主动和抢匪谈条件,要他们在钱汇入户头后,先把钱领出,买好机票,再让靳衣打电话回家求救,取得另一笔赎金,远走高飞,靳衣保证绝口不提他们。
当时,他不过是个十三岁少年,抢匪哪里肯听信他的话,是他眼中对亲叔叔的恨,是他咬牙切齿的神情,说服了他们。
后来,事情顺利,工藤家族付出两倍赎金,救回靳衣。
这件事,让工藤灿立咬牙切齿,扬言要亲自抓到凶手。
靳衣做出无辜表情对他说:「叔叔,对不起,我没看清歹徒的长相,不过,我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坏人是一个大老板,他汇了很多钱给绑匪,要他们把我杀掉,我好像还记得当时坏人拨出去的手机号码是……」
他的说法让工藤灿立直冒冷汗,第二天,靳衣发觉叔叔换了新手机号码。
从那天起,靳衣开始收敛锋芒,不再表现出过人智慧。他开始游戏人间,让爷爷对他失望,不再将他当成接班人栽培。不过,暗地里,他储备能量、努力茁壮,他要在工藤灿立措手不及时,拿走他所有东西。
长期演戏,让他成了双面人,亲人女友面前,他是一副痞到不行的吊儿郎当模样,他温柔、脾气好,他乐于哄乐周遭所有人,事事不计较。
进不进庆田,他无所谓。
股票财产分到几份,他没关系。
似乎他的存在,纯粹为了游戏人间,只要生活快意,他生平无大志。
只有在下戏,独自面对自己时,他才知会露出真面目。他知道自己坏到不行,他奸诈有心机,他不满在工藤家受到的待遇,他蓄势待发,总有一天,他要他的观众错愕惊讶。
这两年,他拿下工藤家族庆田百货百分之十五的股票,未来呢?他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优雅地按下关机键,暂且休息。
接下来,他要去……修理他的小秘书,教导她身为现代人类,对社会应有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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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君的动作很快,炒两个家常菜,烤条鱼,汤是最简单的--康宝浓汤,蛋一打,两人份的汤品上桌。
她的动作必须比快更快,因为她的老板很没品,肚子饿会趁机整人,所以她--不给他机会。
端菜上桌,安顿好碗筷,她缩到厨房里切水果、泡咖啡,这时候,她特别感激母亲,母亲总是对她说:「即便妳是弱势,也没道理要求别人同情妳,妳要自立自强,别人学一项东西,妳要花精神学三样,储备更多实力,才能帮妳在社会立足。」
就是这样的观点,造就今日的尹亮君。
她是独生女,可是从小她就要开始做家事,用工作赚取零用钱;当别人取笑她是聋子时,她正坐在钢琴前面学习音乐;当同学孤立她,她认为人们对听障人士有诸多不解,于是把助听器借给同学,并和同学分享听不见声音的安静世界。
她光明乐观,积极进取,挫折只能让她短暂休息,不能教她裹足不进。
从厨房端出水果,工藤靳衣已坐在餐桌前面吃饭,他吃得很香,好像入口的是鱼翅鲍鱼。
「怪物,不爱龙虾爱虱目鱼肚,分不清三百五和三十五的差别,这种老板想赚大钱,一定很难。」亮君喃喃自语。
这是她另一项特质,只要她低头,就习惯自己对自己说话,老以为别人和她一样,没戴上助听器便听不见声音。
夹一口肥嫩嫩的鱼肚,靳衣把笑连同鱼肉含进口里。
冷眼望亮君,低头员工还在批评老板。
「菜炒得太淡了。」他偏爱高油高热量,这种清淡食物不合他胃口。
「什么?」她抬头问。
「菜味道太淡,妳没有放盐巴?」
「有啊!」
缺乏工作经验、不懂尊卑观念的亮君,竟抢过他的筷子,夹一口蔬菜,嚼两口,品尝。
「味道很棒,你试试。」
说着,她夹一筷子章鱼芹菜送到他嘴边。
他没多想,便将东西含进嘴里,嚼两口,眉皱。
「太淡。」
「我懂了,你喜欢重口味。这样不好哦,久而久之,你的肾、心、肝、肺连同血管都会变得不健康,也许你现在不觉得怎么样,等年过四十,你就知道,坐在轮椅上让人推来推去是很可怜的……」
他讲一句,她念一串,唠唠叨叨像老妈子,靳衣没见过哪个听障人士比她更爱说话。
「闭嘴!」
他一喊,她摀起嘴巴,不过,三秒钟,她又忍不住了。
她偷偷开口,自以为很小声,却忽略他的听力在正常范围。「爱生气,也不想想人家是为他的健康着想,再过几年,等他真的躺在加护病床时,就会知道我是多么用心良苦。」
「我叫妳闭嘴。」他又喊。
她看他,眼睛睁大大,嘴巴抿紧紧,讶异他「听得到」。
她应该对他的态度恐惧的,可是她没有。
「坐下。」靳衣说。
什么?他说坐下?亮君指指自己,用眼神问他。
他面无表情,单单盯住她,在心中读秒,看她要多久时间才会理解他的意思。
缓缓的,她轻轻坐下,屁股三分悬空,不敢让屁股过分依赖椅子,这叫作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她解读错他的意思,弹起身的时间会缩短在一秒钟内。
「吃饭。」
靳衣下达命令,这个命令违背他的本意,他原是要修理她,让她一步步学习狡诈才是最佳生存之道,不过……她全身上下不到三两的瘦肉,激发他少之又少的同情心。嗯,这代表了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丝空间,存放着少许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