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继续扒饭,不对无聊问题作反应。
如果她要他做国际股市分析,他很乐意为她的孜孜好学放下筷子,详细解惑,但她问的是爱情,这种事,她应该拿遥控器坐到沙发里,让韩剧替她解答谜题。
「女人希望爱情是化合物,把两人的感觉放进稀盐酸里,通电,经由排水集气法,收集。
新的感觉不再分得清是你或是我,它被命名为爱情,它的存在,能化解所有不愉快,能让两个个性回然不同的男女为对方将就。
它存在,心情只有一种,是喜悦欣然,也是幸福美满,只不过,这种化合物消失得很快,你必需透过不断不断努力,来延长它的寿命。」
对于亮君的话,他不置啄,虽然比起平日的唠叨,这些话多了几分可听性,不过还是偏属小女生言语。
谴会把简单爱情用复杂的语言来陈述?那么闲的话,不如把自己弄得美美站到街头吸引男人,直接亲身做实验,比较有建设性。
「有经验的大人们,总告诫爱作梦的小女生,爱情是混合物,是许多成分组合而成。那些成分中有『条件』,比方容貌金钱、社会地位、价值观念等等,也有『感觉』,像不讨厌、看得过去、舒服、想亲近等等,把『感觉』、『条件』凑在一起,调合搅拌,便组织出爱情。所以每个人的爱情本质都不一样,你觉得他的爱情不叫爱情,他觉得你的爱情失败率高于成功机率。」
看住沉默的他,亮君猜想,自己又多话了,男生通常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然,意外地,他回答了她。
「不管爱情是混合物或化合物,妳只要记得,别对它过度看重。」靳衣说得不轻不重,对于自己不相信的东西,他也不愿她相信。
「为什么别看重?爱情主导婚姻,婚姻的有效期限端看爱情的组织成分,而婚姻是人生很重要的部分不是?所以我们必须看重爱情,不能游戏人间,总有一天,你会对以前的作法后悔,后悔自己不该伤害太多女人。」
「幼稚。」他的批评不留情面。
相信爱情,够蠢;把爱情拿出来讨论,更蠢:而她要求他看重爱情、预估他会为自己行为后悔,则是蠢上加蠢,蠢到她活着根本是种浪费粮食的表征。
「是不是我听错,你在骂我吗?」亮君反问。
「没听错,我是在骂妳。」放下筷子,他认真看她。
「为什么骂我,我说错了?」
「是说错了。第一,爱情不会主导婚姻,主导婚姻的是经济,是外在环境与条件,妳的想法不成熟。」
「谁说谁说,没有爱情怎么持续婚姻?」她硬要争辩。
「那些在大陆包二奶却不愿意回台湾结束婚姻的男人,请问他对谁有爱情,是大老婆还是外遇?」靳衣问。
「外遇吧,他宁愿为一个女人,抛下旧家庭、旧习惯,我想他的爱情不在妻子身上。」亮君回答。
「很好,那二奶的爱情为什么不能主导男人进入婚姻?男人和妻子的爱情没了组织和成分,为什么婚姻有效期限不过期?」她的死脑筋,逼靳衣多费唇舌。
他的问题让她语顿。「我想、我想……」
「妳想的不是真理。」
「真理是什么?」
「真理是--婚姻不靠爱情维护。」
「那么婚姻靠条件维护?」
「对,有没有听过贫贱夫妻百事哀,况且,光靠爱情维护婚姻非常危险。」
「不懂。」
「爱情是短暂存在的事实,随便两阵风就能把感觉因子刮得无影无踪,如果没了爱情婚姻便不再继续,那么天底下的婚姻,最长期限不会超过一年。」
他试图教懂她,爱情是种无足轻重的生活次用品。
靳衣的话让她心惊,意思是……他们之间,扣除掉婚姻的可能性,短短一年,他们的爱情将由初生走向凋萎?
「你的爱情从不超过一年?」
「一年对我而言,已经太长。」他实说。
她的表情让他不爽。皱什么眉?她只适合笨表情,何必强学忧愁!直觉地,他伸出手,揉开她的纠结眉头。
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在亮君心里渗入暖流,将她结冻的感觉恢复些许活络。
「如果经过一年,女生觉得爱情尚未结束,怎么办?」
「随便她想怎么办。」
「如果她想继续呢?」
「我无所谓,只要她别把『浪费青春』这种罪过加诸于我,确定我们绝无可能,她想见面就见面,想温存就温存,我没有意见。」
「意思是,你不主动赶人?」
「女人自愿上门,我何必下逐客令?」
靳衣笑笑,暗骂她笨,如果他下逐客令,她哪有从A排到Z,多到吓人的老板娘?
靳衣的话让她既伤心又放心。
她伤心,因为他们之间碰触不到婚姻,因为她的条件不合格,因为他的爱情保鲜期不超过一年,而贪新鲜的他,时时有新爱情。
她放心,因为他不下逐客令,只要确定两人绝无可能性,她就能一直待在他身边。
「所以你不赶我走?」
「当然,我会付妳薪水,把妳养在家里面,不让妳出去风吹雨淋,我这里是响应政府任用残障员工的好公司。」他开玩笑说。
她听不见他的玩笑,低头翻挑碗里的米粒。
原来,夜里的浪漫单纯是员工福利;对他的用心叫作尽忠职守。她的爱情隐在工作之后,他们从未喻越过那条线,他们是永远的劳资关系。
他够坏了,坏到让人咬牙切齿,偏偏女人敌不过他的坏,愿意飞蛾扑火,不求回报,只求瞬间迸发的火热。
靳衣察觉她不对,挑起亮君下巴,审视她的眼睛,企图从里面读出讯息。
一分、两分,许多分钟过去,两人不说话也不互动。
「妳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有,妳在想经过这几天,我们应该有所不同。」他猜测她的心意。
「有不同吗?」她反口问他。
「妳希望不同?」
「我当然希望不同,但我也清楚,我的『条件』不够,而你的婚姻是要有条件做强力后盾,不是?」她老实回答。
她的老实在他胸口压上重石。
靳衣的爱情经验老道,多年来,从未让女人情绪影响自己,但亮君的喜怒挂上他的心,这让他很不舒服。
靳衣感觉窒息,十三岁搬回工藤家的压迫感再度回来。
天下女人都一样,婶婶、幸子,承欢床侧的女生,包括眼前这个看起来笨笨的女生,全是心机动物。
靳衣寒起脸,抛下一句:「妳有这层认知最好。」
望住靳衣背影,他生气了?
亮君恐慌,怎么办?她说错话、做错事,还是……弄错了「希望」?
她放下筷子,再吃不了饭,一面收拾残桌,她一面想着如何「弥补」自己的「过错」。
煮一锅汤圆好了,再不……烤点饼干,啊,有了,他说过他喜欢她身上的痱子粉香……
但……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爱上一个人,期待同样回馈,是件需要极力弥补的「过错」?手停在半空中,亮君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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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亮君的讨好巴结下,靳衣情绪逐渐缓和。
他们回复以往相处模式,她说些不着边际的唠叨言语,他摆着一张酷脸爱听不听,偶尔一个温存动作,让她倍感宠幸,让她觉得爱情甘之如饴。
除此之外,有两件事让亮君觉得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