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懊恼地接起电话。「喂!我是殷贤禹……是小爱?」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柔嗓音,「有什么事吗……嗯,我知道了。」切断电话后,他低声解释,「小爱跟徐浪远吵架了。」
她心一紧,「那你还下快去?你亲爱的青梅竹马在跟你求救呢。」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语气如此尖酸。
他拧眉,「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对!」她傲然睨他,「最好永远别在我面前出现。」
「好!我走!」气恼地抛下一句后,他旋身大踏步离去,头也不回。
她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半晌,她才仰起头,任冰冷的雨滴击落苍白秀颜。
没错,她是个胆小的女人。
不敢爱,不敢担起感情的责任,不敢和一个男人建立家庭。
她不想要家庭,家庭会让她失去自由,遗落自我。家庭只会让一个女人从独立的个体成为附属品,再没有自作主张的权力。
所以,她定下了「桃色关系法」,男人只能跟她交往,不提结婚。
在这样的关系中,谁都是自由的个体,谁也不能干涉谁,谁也毋需将对方视为自己的专属。
只谈恋爱不行吗?不结婚不行吗?
可他绝对不是一个不结婚的男人,何况又用了真心。
这样的男人一旦用了真心,必然希望彼此许下携手一生的诺言,必然渴望建立家庭,生儿育女。
她只是不想他浪费感情在她身上而已,只是……不想伤害他而已。
他不明白吗?
她不是想惩罚他,只是不想伤害他啊!
他不懂吗?
泪雾酸酸地在眼眶漫开。汪明琦感觉到了,连忙咬住牙,深吸一口气。
是她的选择,所以她不哭。
只是颊畔早已一片湿润,而她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泪--
第十章
时光荏苒,匆匆流逝。
自从那场争论后,汪明琦便开始有意无意地躲殷贤禹,避免与他私下独处,转眼间,已过了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董湘爱与徐浪远分手了,怀著身孕的她在几个好友的劝说下,住进了现今属於汪明琦的山间小屋,由她来照顾。
有董湘爱在场,她仿佛得了个护身符,更有理由逃避与殷贤禹正面对峙了,很多次,她发现他想说些什么,却总是巧妙地转开话题。
他似乎也领悟了她的决心不可动摇,渐渐地也放弃了,不再试图与她沟通,将全副注意力摆在因失恋而神伤的董湘爱身上。
她是需要他的慰藉的,而他也很能扮演好这个角色。
三个人,又回到了以前的相处模式,由董湘爱夹在中间,充当两人的缓冲。
恢复原样了。
对这样的景况,汪明琦也不知自己是喜是悲,心绪像乱成一团的毛线,理也理不清。
而她,也习惯了不去理。
殷贤禹说得没错,她的确是个瞻小鬼。
比起明知会受伤依然不顾一切飞蛾扑火的董湘爱,她对爱情的态度怯懦得像个还想躲在母亲子宫里的小婴儿。
太胆小了。她知道。
尤其在眼看著好友强忍著怀孕时期的一切不便,无论如何也要生下孩子的那份坚强时,更让她深深感觉到自己的胆怯。
为什么湘爱可以为一个狠狠刺伤她的男人生下孩子呢?为什么在与他最后摊牌、仍得不到他的谅解时,她依然可以昂首挺胸,独自面对充满痛苦的未来呢?
为什么?
「我真的很佩服你,湘爱。」收拾好行李后,汪明琦在床畔坐下,望著衣襟半解,正为婴儿哺乳的董湘爱。
「佩服什么?」董湘爱扬起苍白的容颜,淡淡一笑。
这一年来,她变了许多。脸色白了,眼神暗了,嘴角也隐隐镌上疲倦凹痕。
「一个人抚养孩子……很不简单。」汪明琦说,嗓音低低地,手指轻轻抚过婴儿玫瑰粉嫩的脸颊。
「我知道。」董湘爱点头,一面扶正孩子的头,展袖替他拭去唇畔奶渍,然后重新扣回衣襟,「我已经有心理准备。」
「你打算怎么办?」
「回航空公司。」董湘爱毫不犹豫。
「你还要飞?」汪明琦一惊,「那孩子怎么办?」
「我会帮他请个保母,我不在时,替我照顾他。」董湘爱垂眸,爱怜地瞧了孩子一眼,「为了我们未来的生活,我现在必须尽量多赚一点。」
「湘爱,如果是钱的问题……」
「我不要你帮忙。」知道汪明琦要说什么,董湘爱抢先一步拦住,「也不要禹哥帮忙。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她坚定地说。
「可是这样你会很辛苦。」
「为了这孩子,再辛苦也值得。」董湘爱涩声道,「而且我不能总让你们帮我,也该是学会自己独立的时候了。」
独立。
汪明琦无语。
多年以来她一直就主张女人应该自行独立,可不知怎地,当她的好友坚持这么做时,她却觉得难以言喻的心痛。
因为独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也许会是让人无法承受的苦。
「都收拾好了吗?」殷贤禹清朗的嗓音从楼梯间传来。
「马上就好。」董湘爱扬声回应,抱起孩子站起身,「明琦,这几个月谢谢你的照顾。」说著,她脸颊一偏,又是从前那种调皮爱娇的微笑。「我走罗。以后你一个人睡可不要觉得寂寞啊。」
「别傻了,没人跟我挤最好,我一个人睡好得很。」汪明琦顺著她的语气开玩笑,喉头却梗著一股酸。
「我走了。」
「嗯。」汪明琦点点头,提起行李,送她下楼。
殷贤禹正在楼下等著她们,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后、,护送董湘爱上了停在门口的车。
然后,他回过身,望向倚在门口的汪明琦。
「有事吗?」她颤声问,躲避他过於深刻的眼神。
「我好像已经好几个月没看你抽烟了。」他低声道。
「嗯,因为抽烟对湘爱跟宝宝不好。」
「既然如此,就干脆戒了吧。」他深深望她,「抽烟不好。」
「……我知道。」心口怪异地揪疼,「我会戒。」
「那最好了。」他微微一笑,跟著手一挥,「再见了。」
「嗯,再见。」她哑声应,目送他挺拔的身影钻进白色跑车。
引擎声响起,不一会儿,BMW跑车平稳地离去。
他走了。
她哀伤地望著逐渐逸去的车影。
湘爱不再与她同住后,他也不再有理由出现於她面前。从今以后,想见他一面,恐怕难上加难。
再难见到他了。
想著,她双腿一软,滑坐於门前,愣愣地瞪著灰色的石板地。
天很冷,风很凉,她却只是一直傻傻坐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忽然传来手机铃声,一声一声,催促著她收柬神智。她仍然动也不动,期待著拨电话的人自动死心。可对方却也顽固,一通接一通,不停地打。
她叹口气,终於勉力站起身,进屋接起手机。
「喂。」
「为什么不接手机?你跑到哪里去了?」愤怒的咆哮如雷鸣,重击她的耳膜。
她无奈地闭眸,「爸。」
「马上订机票回来!快!」汪父厉声命令。
「有事吗?」
「有事的是你妈!她入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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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怎么了?」对著病床上戴著氧气罩、面色发黄的母亲,汪明琦忍不住慌乱。
一接到父亲的电话后,她立刻搭机从台北赶回台南,冲进这家医院。而迎接她的,竟是如此令她备受打击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