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云飞,你不会这么绝情的,一定有什么原因。」她急促地喘息,急促地追问他,「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突然要这么做?」
他只是默然不语。
「你说话啊!云飞,告诉我怎么回事!」她几乎崩溃了,神态濒临歇斯底里,「一定有什么原因,一定有理由,你告诉我,告诉我……」
「没什么理由。」他冷冷截断她的话,「我只是腻了。」
她一震,「腻了?」
「对,腻了。」他冷静地说,「其实从头到尾,我只是在跟你玩一个游戏而已,我只想报复你,因为你竟敢忘了我。」镜片后的眸闪著冰冽寒光,「所以我接近你,却又不理你,像猫逗老鼠一样弄得你六神无主,然后,再让你爱上我。」端丽的嘴角扯开讥诮笑弧,「你以为那些事都是谁做的?告诉你,信是我贴在公布栏的,照片是我让学弟拍的,那天在你妈妈面前痛揍学弟也只是演一场戏而已。」
「演……演戏?」
「是,演戏。一直以来我都在演戏,而你这个傻女生,居然就傻傻地中计了。」
中计?他的意思是这一切只是他的恶作剧?
心跳停了,世界彷佛在这一刻逐渐崩毁……
「我那时i…不是故意忘记你的。」泪水在颊畔成串碎落,「我是出了车祸,不是故意的--」
「那我可管不著。我只知道你忘了我,拿条红绳唬我,结果还不是把我忘得乾干净净!」他乖戾地说。
怀箴,怀箴,你忘了我吗?你竟忘了我!
又来了,梦中怨恨责怪的呼喊,又来了!
她身子一晃,不觉伸手捂住双耳,「不是的,云飞,不是的,我不是故意忘了你,真的不是,真的!」
她不是故意忘了他的,真的!为什么要这样责怪她?为什么要这样报复她?为什么要化为恶梦,夜夜纠缠她?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再也承受不住强烈震撼,她蓦地身子一软,跌坐在地,埋首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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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系在你跟我的小指头上,这样我们就不会忘记对方了。」少女温柔地对少年说道。
「可是怀箴,我不想回去!」少年愤然地喊。
「你回家吧,你爸爸妈妈会担心的。」她仍然那样温柔。
「不!他们居然那样骂你,我不回去!」他紧紧抓住她的手。
「他们以为是我要你离家出走的,当然生气了。只是误会,解释一下就好的。」
「他们凭什么误会你?凭什么那么自以为是?你没听见我爸怎么骂你吗?居然说你是穷人家的女儿!」他恨恨地说,「穷人家有什么不对?他以为他有钱就可以这样侮辱别人吗?」
「回去吧,云飞,你爸爸也是担心你。」
「怀箴--」
「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很多事,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她轻轻地说,「所以不要恨你爸爸。」
「怀箴。」他眼眶红了。
她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难过,他是真的很伤心,为两人的分离感到不舍。
而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要因此碎了,「放心吧,我们有这条红绳。」扯了扯两人小指间纠缠的红绳,她浅浅微笑,「来,我们一人一半,这样我们就不会忘了对方,有一天一定会再见面的。」
「你真的不会忘了我?」他握住自己那一半。
「真的。」她许诺。
他凝望她许久,终於,站起身,走向远处正下耐地等著他的父亲。一面走,一面回首,眸光满是依恋。
他上了车,那辆豪华无比的轿车。
他走了。
望著他逐渐淡去的背影,她忽然深切而悲痛地领悟到这点。他走了,走向一个她无法触及的世界。
从今以后,他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她只是个穷人家的女儿。
他走了。
突如其来的剧痛袭向她胸口,教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望著逐渐驶向地平线那端的车影,视界逐渐迷蒙,逐渐黯淡。
他走了。他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她蓦地哀鸣一声,迈开双腿,不顾一切地追起那辆车子,她拚命地跑,拚命地追。可豪华轿车却愈来愈远,执著地将他带往她无法企及的世界。
不,她不要他走,不要与他分开……
「宋云飞!」她嘶声喊,随著心碎的呼唤扬起的,却是一阵尖锐急促的煞车声。
纤细的身躯被高高抛起,然后,重重摔落,一截细细的红绳,随风远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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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凄厉的呼喊划破黑夜的寂静。
正掀被准备上床的妇人连忙冲往女儿的卧房,她打开门,奔向床上不停挣扎的少女。
「怀箴,怀箴,你怎么了?」她焦急地晃动女儿的身躯,「醒来,快点醒过来!」
终於,紧紧掩落的羽睫缓缓扬起,露出一双无神的眼。
章母心一痛,「怎么了?怀箴,又作恶梦了吗?不是已经很久不作了吗?」
章怀箴没有回答,静静望著母亲,瞳眸逐渐泛红。
章母更慌了,「怎么了?怀箴,到底怎么了?」她忙乱地替女儿拭去满头汗珠。
「我想起来了,妈妈。」章怀箴哑声开口。
「想起什么?」
「所有的事。」
「什么?」章母又是惊愕又难掩喜悦,「你真的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
「嗯,我都想起来了。我想起你,也想起爸爸--」她忽地投入母亲怀里,紧紧抱住她,「我想起小时候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很开心。」
「太好了,怀箴,太好了。」章母忍不住鼻头一酸,伸手拍抚著女儿。
「我也……想起他了。」
「他是谁?」察觉女儿语气怪异,章母不禁稍稍推开她,仔细审视。
「红绳断了--」她痴痴道。
「什么红绳?」章母不解,「怀箴,你在说什么?妈妈怎么都听不懂?」
她没回答,只是默默摇头,那么惆怅、那么悲伤地摇著头,泪雾在她眼底融化成水,一颗一颗坠落。
就像化为雨水的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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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随著冬季清冷的空气在校园内回旋。
哀伤的、无奈的琴音,偶尔倜怅,偶尔激昂,可沉潜的,永远是最深的愁绪,离别的愁绪。
萧邦的「离别曲」。
最近,从音乐教室传出来的,总是钢琴诗人最深切的哀愁与遗憾,为情伤,为情不甘。
究竟是谁在抚琴?这样伤痛的琴音即便处於青春年少的学生们听了,也不禁敛了笑容。
望著在夕阳掩映下容颜显得更加迷离的章怀箴,锺晨露微微凝眉。
她不知好友最近怎么回事,神情总是迷惘,总是遥远,像独自陷在某个世界,找不到出路。
她也不明白宋云飞怎么回事。最近他似乎很忙,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不到人影。
她更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回事,即便受了上回被人偷拍照的教训,也不该形同陌路到如此地步。最近他们不但不再一起在楼顶用餐,甚至连偶然擦身的机会都没有,彷佛都有意躲著对方。
究竟怎么回事?
愈想愈不解,记者的本能让她再也无法压抑好奇,直直走进音乐教室。趁著章怀箴弹毕一回,来不及再度开始时,她急忙按住她的手。
「别弹了,怀箴。」
章怀箴扬首,见是她,容颜滚过无奈,「有事吗?露露,决赛快到了,我必须加紧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