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转,她伸出两手,带着甜美的笑容,黑溜溜的大眼直瞅着依是惊魂未定的粉儿,笑颜轻含的模样,处处溢着小女孩的天真。
突变的情况实在让粉儿招架不住,怎么晃眼一闪,先前的暴戾之气已不复见,现在她眼前的璃儿就像是个未谙世事的小姑娘,是那般的纯真无邪,单纯而无任何心思。
若现下所见是真,那她方才的不寻常之举又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是她眼花了,还是神志不清……经方才的那么一吓,粉儿仍是迟迟不敢上前,思绪一片混乱,只能一脸怔然地望着她,就怕是她又摇身变成一头猛兽,将她给拆骨入腹。
“怎么了?快帮璃儿擦呀!”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璃儿一双翠眉拧得皱起来,晃着手,不耐地嘟起嘴,直将稍嫌油腻的小手靠过去,神态模样倒似个讨不得糖吃,正闹着别扭的孩子。
“啊……喔……”恍然回神,粉儿仍是有些惧怕,可不遵从又是不行,若当真恼怒了她,凭着她为主子的身分,只要一个不快,即是讨上一顿好打。
思及此,两相轻重下,她只好咬定牙根,掬起汲水的巾帕,将之沥干,怯伶伶地靠了过去。
一颗心悬的老高,冷汗如雨,她小心翼翼地执起璃儿伸出的柔荑,触及如凝脂般的雪肤,每拭一下,她的心弦亦跟着紧绷,时时注视着眼前人的动作、表情,眼神的每一丝变化,都足以让她心中的那根弦应声断裂。
呜呜,为何她要受此对待?这真是太吓人了……
“你做啥直盯着我瞧?”倾着头,大大的眼儿眨呀眨,璃儿万般不解地看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一双凤长的眸子直勾勾地瞧着她看,嘴里还咕唧个不停,难不成自个儿脸上有什么奇异之处,教她看的心不专。
“嗯……姑娱生得美,粉儿便不自主对着姑娘瞧了,请姑娘千万别恼,若姑娘不喜欢,粉、粉儿闭上眼就是了。”话毕,粉儿旋即将眸子闭得死紧,这副傻劲儿反让璃儿觉得好笑。
闻言欢喜,她立即挺直身子,向前走了几步,扭动腰肢,学起珞姊姊所教予她的娇媚,莲足轻移步生花,回眸一笑百媚生。
“呵呵,璃儿美么?”掩不了兴奋,这几下,她学得可有模有样了。
“美、美,简直是美极了!”粉儿立刻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地夸道:“姑娘生的如此绝美,莫怪咱们少爷如此疼爱姑娘。”
这话可不说假,两弯颦眉画如黛,面如秋中月,粉靥晴目频流转,似宜嗔,又宜笑,如此天仙似的美人儿若不是她亲眼所见,说给人听,还当是犯浑了着,仅消一眼,连她都给看痴看傻了。
“你是说,因为璃儿美,所以瑛哥哥才喜欢璃儿的?”单纯的心思,直想瑛哥哥老夸赞她绝美,唇畔的笑、眸子的情,全是因她的美貌而起,只要他高兴愉悦,她亦是欣喜。
“是……呃,不、不是……”意觉失言,粉儿的笑颜遂凝于面上,一时愁绪积聚,神色顿时变得难看。
“到底是不是呀?”瞧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得不到个肯定的答覆,璃儿已显得有些不悦。
欸,这问题真是考倒她了,说是,那岂不言明了咱们少爷是个只看美色的好色之徒,可若说不是嘛!她仅是个下人,哪里知晓少爷的心底在想些什么,或许两者皆有,亦或许两者皆无。
唉哟,这事儿她真是道不清呀!粉儿苦着一张脸,一双眼瞄呀瞄的,偷觑璃儿的神色,想是从此寻得几许蛛丝马迹,可瞧了许久仍是猜不透心思,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道明的好。
“那、那璃儿真的很美么,美的让瑛哥哥喜欢?”璃儿挨身凑近,大大的眼写满了期盼。
“当然当然,姑娘是粉儿打出生以来所见着最美的人了,少爷带了姑娘进府,自然是喜欢姑娘,疼姑娘疼的紧呀!”如今,也仅能挑着实情说,一些隐语还是咽入腹的好。
闻言,璃儿心满意足地笑开了,粉嫩的双颊透出淡淡红晕,漾出两涡小梨花,有着小姑娘的羞怯,也含着几分成熟女子的妩媚。
这等亦真亦魅的笑容,不禁让粉儿看傻了眼,简直是呆了,内心的恐慌顿时一消而散,一时间迷惘失神,心魂仿佛都给吸了去,溶在她的笑颜,滞于她如晨星般的眸子里。
此刻,粉儿是深深地明白戚少瑛为何会不顾崔秀玉的反对,执意让她入府,又为何会如此宠爱这样一位来历不明行止怪异的女子,就连身为女人的自个儿都不禁为她心旌动摇,乱了心神,又更何况是身为男人的少爷呢?!
“可……若然如你所说,那么这些天,瑛哥哥为何不来看看璃儿?”细想了回,璃儿忙回过身,蹙着眉,仍是抵不住满腔的疑惑。
这些日子来她已是许久没见着瑛哥哥了,随拉个下人、丫头问,总说是出府跑商去了,可府里明明都遗留着瑛哥哥的味儿,虽不甚浓郁清楚,却是明明白白地显示瑛哥哥就在府中,既此,他为何不来看她?她等得好烦好闷的呀,没了他,心头乱疼一把,如同针扎般扰得她难受难捱。
“这……”心里“格登”了一下,愕然微怔,粉儿顿时语塞,抿嘴沉思,一下子便被问倒了。
其实,不是她不晓得原因,而是没能说,戚少瑛之所以没来北苑,实是碍着老夫人那档关口。
前些日子少爷刚大婚,老夫人便下令要着少爷一个月内,除了办差和着些商运之事外,一切活动仅能限于南苑,说是一对新人正于新婚期,下了规定为的是让此对新人好好培养夫妻之情。
可说实呢!全府上下都知晓,老夫人的目的,主要还不是避免少爷日日往着北苑跑,冷落了刚入门的少夫人,为着就是想令姑娘知难而退,摆明给她按个罪名,无言的显示她在戚府的地位是比不上个侍女,说开了,也不过是偶尔帮着少爷暖床的女子。
唉,一个姑娘家最重的便是个贞节名声了,无奈实事逼人屈,大户人家规矩大,多繁杂,侍妾几乎同等于婢,落在个大宅子里,没名没份也就算了,现连个尊严都让人给扔在地上踩,若不是每位仆人见少爷还疼着她,时时叨念,显是还有些身分地位在,大伙儿尚畏敬三分,不敢怠慢,否则恐怕膳食、衣裳伺候的,可就没这么勤了。
微微摇了摇头,粉儿嘟嘟囔囔地自个儿呢喃,淡淡地偷觑了璃儿一眼,见着那抹天真困惑的娇容,不觉心酸,这般的美姑娘,她又怎舍得话实伤人呢!
不得说实,亦不可编些谎来应,百般思量,不知该做何解释,粉儿想得头都大了,也仍是不得要领,只得胡诌道:“姑娘,别担心了,众人皆知,少爷是戚家唯一的子孙,不仅府内府外,这一家子的大事全得由少爷一肩扛起,没个空闲是应当的,又近来府内似是出了些事体,少爷便埋首忙着处理些事情,这一搅和又是个没完没了,恐怕又得耗上十日半月的,才没能来见见姑娘、谈谈心,等过些日子,待少爷得了空,姑娘自然便能见着少爷了。”
这话儿说的不重不轻、不实不虚,巧妙充份掩饰住了难以启口的真话,也没撒个难以收拾的漫天大谎,璃儿听了,倒不多想,心底一个纠结霎是迎刃而解,微蹙的眉结也是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