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麒摇了下头,「我们真的没说什么。」
「别急着否认,反而会让我很疑惑。」
「我们在聊公司的事情,像是我是在哪个部门工作啦,在做些什么之类的。」
「我妈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真难得她会问。」
「大概是刚认识,不好意思太深入吧。」
「我妈呀,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她从少女时期,恐怕就是那种欧巴桑到处攀亲戚的个性了,害我到小学毕业之前,没有一个男生敢和我说话,怕被拷问身家!还好我没有遗传到她这种个性。」江水音回忆起儿时情景,虽是埋怨的话语,但神情却是散发着缅怀。
那时的她总是和女孩子玩在一起,那个年代没有手机,也没有MP3,她们下课都是玩交换日记,占着电话聊一晚上的游戏。
那时候的她,大概不会想到,她长大会变成没有半个朋友的女人,若是那时候的她能够未卜先知,大概早就上吊自杀了。
申屠麒闻言,温和的笑着,「按照妳的说法,妳妈妈真有趣,不像我平凡的妈。」
江水音一脸不敢苟同,还有不敢相信刚才那几句话,居然会是从申屠麒的口中吐出来。
「申屠,你那个温和,慢半拍的妈妈才是最完美的!如果你有一个会在开学前一个月,就开始骚扰新任的班导,让所有任课老师一见到你,就会退后三步的妈妈时,我想你说不出来『有趣』这个形容词。好了,现在你可以老实告诉我,我妈到底和你谈了什么。」
其实,那真的不是任何人的错,病魔虽然带走了她爸,但是没有让这个家分崩离析,只是小小芥蒂等级的问题而已。
但也许因为妈妈在她童年时太过关心她,致使妈妈将心神全放在父亲身上时,令她顿时有很重的失落感,每天放学回家,家里总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有桌子上的一张纸条和饭钱。
申屠麒向来享受聊天的时光,这还是第一回对江水音的问话,完全招架不住,没有回嘴的余地。
但方才楚琉璃说的话,连他都在震惊,没有办法平静再说一次的。
是呀,不平静,无法平静。
从觉得有趣到想要了解,最后这种太过在意,将她视为特别的感觉,其实是否也代表他对江水音有着很不一样的感觉?
夜风很乱,却乱不过他的心绪。
江水音蹙着眉摆明不信,却没有继续逼问,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后,她铃铃出声。
「你不说就算了,总归一句话,我妈是个魔女,你别去招惹她,如果她有留任何联络方式给你,你最好赶快丢掉!」江水音似是命令,但经由她磁柔的语音,变成很像诱惑的话语。
真槽,他已经收下了!
而且更糟的是,那个号码太有特色,他已经背起来了!
「妳想太多了。」不知道为什么,申屠麒顺着感觉否认,装傻道。
江水音停下脚步,「我真的没有想太多,她现在想要补偿我,她想要玩那种亲亲热热的家家酒游戏,她一定会那么做的!」
当初为了尽快拿到票而拜托在旅行社工作的妈妈,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失策,她将来一定会为了这件事情而后悔的!
四目相对,江水音惯常的笑脸消失了,不再是从从容容,而是心焦的模样,让申屠麒有些看得入迷。
动作快于思考,他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直直抚上她因生气而泛红的脸颊,似婴儿般的细致,好在多余的粉妆没有破坏她的美丽。
那样的她,如同藏在厚厚椰子壳里,柔嫩易碎的椰子肉般的她,让他看迷了眼。
江水音的心头像被人重重的敲了一下。
而且,她的心还被拿起来再砸了一次。
更可怕的,是像雷打中她虚弱的心脏,过强的电流让她心律不整,连呼吸都乱了。
「申屠……」被深深凝视好可怕好麻烦,她得要说些什么,好让她不被人看出手足无措。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正当江水音心里小鹿乱撞,脑子也乱烘烘之时,申屠麒给了她一个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的笑容。
她初次明白,原来男人才能有那么温柔,令人眩目的笑容。
「水音,这是妳第一次和我提到妳自己。」申屠麒开心的说。
他已经许久没有和一个人这么接近的感觉,尤其在历经和邢定熏的婚姻无言的结束之后,他的动容不是任何人能够体会的。
近乎贴近,两个不同个体之间,最近的距离,像是彼此眼睫毛都能碰到的距离,江水音的瞳仁像她淡色的发丝,是浅棕色的,而她微张的唇,也像是她的发丝,好软好软……
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对方脸颊,藏在她发丝底下的,原来是一副和她礼服同色系的玻璃水滴耳环……
他喜欢这样子捧着她的脸,在她吃惊的时候,深深的触碰着她,然后在她惊讶而大睁的眼里,看见她的情是那么的热……
如果他没有瞥见自己手指上白金的冷酷光芒,或许,他会一直和她沉迷下去……
可是,就像楚琉璃说的,「真心」两字除了下定决心,还需要付诸行动,不只要对得起她,还要对得起自己……
申屠麒抬起脸,内心涌现一股力量,让他去面对深锁在保险箱中的东西。
因为满足,也因为感到往事终于成为过去的一部分,在黑暗中,男人再度为怔在当场的女人,绽放了一个微笑。
这条路像是没有尽头,也许这一次,他和她的人生路会合之后,也能这样无限的绵沿下去。
他的笑容让江水音看得目眩神迷,心荡神驰的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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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音拿着笔,在纸上写下了5W「H,Who、When、Where、Why、what和How。
是谁,在何时,何地,基于什么动机,做了什么事情,以及他是怎么做的。
以上口诀是分析和逻辑训练的最基本原则。
是谁?申屠麒。
在何时?十一月,一个发表会结束,她喝了两到三杯红酒,他喝了一怀马丁尼的夜晚。
何地?车来车往,市区里南北向最重要的一条大马路上。
基于什么动机?如果她知道,大概就不用分析了,到底那些分析宗师,为什么会将这个蠢问题放在这里?
做了什么事情?按照主观和客观的情况看来,那是一个很短很温柔,但让人到现在还会害羞到不能自己的吻。
以及他是怎么做的?很抱歉,她当时呆住了,六神无主的那一种,所以并不明确记得他是怎么做的,连她怎么回到家,她都不太清楚。
江水音搔了搔头,将脸埋在温暖的毛衣里,想要像在格斗比赛时,发了疯一样的大吼。
这一个月来,她用尽所有她知道的分析理论,然后又回到这个最基本的原理,她还是完全不清楚,到底那一晚申屠麒是做了什么?
突然,一阵严肃的呼唤凌空传来,将江水音从自己的思绪里给拉了出来。
「咳!水音,妳身体不舒服吗?」
为了随时应付手头上的工作,或是公司高层突发的命令,秘书室里特地规画了会议空间,方便众人开会。
江水音闻言,急忙坐直身子,环望四处,全是想笑又不敢笑的同事。
死了!现在是部门周会时间,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分神!
江水音的脸像是红蛋,巴不得一头撞在玻璃上,碎个稀巴烂,让人再也认不出她是谁,成为她当下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