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迪奇小姐?」压不满腹的酸水,他勉强绽出一个温和的表情。「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刚敲了好一阵子的门,可房里都没有回应,门也没有关好,我就……」蓓娜状似不安羞涩,十指交缠扭动,甜美的笑容有几分哈巴狗讨人欢心的意味。
来者是客!安东尼提醒自己。更何况蓓娜是无辜的,他不该把怒气宣泄在他人身上。
「有什么事吗?」安东尼绽出补偿的笑容,看见对方高兴地羞红了秀颊。
「是这样的,我来那不勒斯好几天了,始终还没机会到处去看看,如果柯里昂先生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带我去参观一下城里的教堂或博物馆?」
「当然。」安东尼直觉身后有道目光投射而来。
他反射性地回头,看见院子里的纱纱正直视著这里--唔,就让她看个够好了。
他回以一抹示威的表情,才回过头来对蓓娜笑道:「我就带你去古堡城垛那里走走,再不然帕拉欧王宫也值得一看,至於远一点的,郊外有庞贝古城和那不勒斯湾的卡布利岛……」
从这一天开始,在柯里昂宅邸里,又多了一双同进同出的俪影,安东尼扮演著尽职的主人,温柔体贴地陪著蓓娜四处造访每一处观光景点,看在有心人眼中,可真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噢,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喜的是,「哈,我就知道你喜欢麦迪奇小姐。」
安东妮娅可是为自己的好眼光得意不已。「人家麦迪奇小姐既温柔又甜美,更重要的是对你可死心眼呢!小子,你可真是幸运呢!打铁要趁热,我们什么时候打个电话到麦迪奇家去,敲定订婚的日子?」
「安东妮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送我去做西西里岛的半子?」安东尼轻摇酒杯,看著那澄红的液体晃呀晃的。
柯里昂家不是黑手党,但蓓娜却是目前西西里岛教父麦迪奇的小孙女哩。
「哎哟,好事就要速成啊!」安东妮娅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为自己的性急加以辩白:「免得夜长梦多啊!」事实上,她还暗地里将柯里昂及麦迪奇两家族即将联姻的风声放了出去呢!
安东尼白她一眼,「幸好你是我堂姊。」而且还是个年岁虽长了自己一截、却童心未泯的堂姊。「要不然我真该为你的多事而修理你。」
别以为他表面上不闻不问,就不知道安东妮娅近来的那些小动作。
他会默许安东妮娅放出风声,是因为他想看某人的反应--不是那些纷纷来电致贺的族人,也不是巴结谄媚的生意往来对象,更不是那些对他弯腰鞠躬的政府官员,而是……
「听说你要订婚了是吗?」去了柯里昂军火离岛工厂一趟,回程途中波鲁达提及了这件事。「对方就是那位最近跟你同进同出的麦迪奇小姐?」
「或许。」安东尼回答得模棱两可。
他们正站在快艇的甲板上,吹著海风,扬著一头黑发,指间夹著的香菸随风散得好远好远。
「义大利男人在我这个年纪成家者比比皆是。」
「你是个传统的男人。」
「某些方面,我是。」安东尼并不否认这一点。「仁慈的天父,在教堂里,鲜花、戒指,爱的誓言,至死方休。」意味深长地多加一句,「不过我想在世界各地都应该是一样的。」
波鲁达的脸色稍稍变了变,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回到那不勒斯,一踏进柯里昂宅邸,就看见总管正急促的打电话:「……请医生尽快过来。」才放下话筒,转身看见主人跟客人已经回来了。
「先生!」赶紧迎了上去。「罗小姐她突然晕倒了!」
「什么?」两个男人闻言色变,总管下一秒只感觉有两道旋风从他身边掠了过去,还冷飕飕的教人起寒毛。
「纱纱!」安东尼撞开了房门。
「纱纱!」波鲁达抢先赶到床边。
「嗨嗨……」床上的人儿有气无力地半举起右手打招呼。
她的脸色发白,唇色是青的!
「你怎么……」安东尼无法相信她会病得这么突然,回头一吼:「立刻派车去接医生。」
「你『发病』了是吗?」波鲁达低头俏声询问,见纱纱虚弱地微微点头,便对安东尼说:「麻烦你们都出去,纱纱只需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是吗?」安东尼有些怀疑,但见纱纱也这样对他眨眼示意,只能大手一挥,悻幸然地带头定出房问,将空间留给那对男女。
真不知他们是在搞什么鬼!安东尼背著手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这才没有又抓狂的抬脚踢踹破门而入。
冷静?安东尼突然发现到一点,自从七年前认识纱纱这个小家伙开始,只要有她在的场合,这两个字似乎就会从自己身上消失。
这确实是件奇怪的事,尤其从小到大,安东尼总以自己过人的理智为傲,要不然他怎能以不满二十的年纪掌管偌大的家族?
感情方面亦然,他偏好的是成熟型的女人,就像他十五岁初恋的家庭教师玛莉亚,是个成熟艳媚的女人;第二次动心的樊樊,年纪亦比他稍长。但是,纱纱却足足小了他八岁有余,更是和「温柔体贴」四个字沾不上边,怎样都没有足以漾起他心湖波浪的理由啊!
「医生来了。」总管率著一支医疗团队冲了过来,石破天惊的叫声让安东尼无暇多想,对年过半百的医生随意点个头,便走过来,带头敲敲客房的门。
「谁?」波鲁达应声开门,看看眼前的阵仗。「你们把医院搬来啦?」
他居然还有心情说笑!安东尼恶狠狠地看他一眼,后者识趣地退开,让这支医疗团队一一进房。
纱纱状似熟睡,脸色、唇色也不再又白又青,已经恢复一层淡淡的血色。
老医生将她胸口的扣子解开几颗,拿起听诊器。
安东尼及时垂睫低眸,但还是「不小心」看见她一抹胸前圆润白嫩嫩的肌肤。男性的身躯在这瞬间紧绷,一双黑眼却偏偏离不开那个睡美人,眼珠烦躁地左右转动。
「这位小姐一切都很好。」做完一连串的检查,老医生将听诊器从耳上拿了下来。「也许她只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是吗?」安东尼不怎么相信,脸上仍有丝担忧,比起波鲁达,他更像纱纱的情人。
更过分的是,「这下可就糟了。」等医疗团队告退,波鲁达走到床边,伤脑筋似地摇摇头。「怎么会突然病了呢?我已经把后天回去的机票都买好了呢。」
「你们要走了?」神色蓦地一沉。是啊!安东尼这才想到,他们是「客人」,终究会离去的。「但纱纱的身体--」
「没办法,只能架著她上飞机了。」原来,温文的嗓音也能这么冷酷。「反正这桩生意也已经谈成了,我义父在墨西哥等待消息也等得够久了。」
「你可以先用电话跟他联系。」安东尼不认为这是理由。
「不,」波鲁达慢条斯理地说出另一个让安东尼更加愤怒的事。「我还得赶回去照顾即将临盆的妻子。」
「那谁来照顾纱纱?!」低吼一声,情绪激动的安东尼也顾不得会吵醒纱纱,碗口大的拳头挥了过去。
波鲁达料不到有这一攻击,整个人被打偏,急忙举臂拦下他接二连三的疯狗式打法,不得已,只好伸手轻轻一握。
「唔……」闷哼一声,安东尼全身像被掏空似的没了力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