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男孩。’无聊先生唯妙唯肖的模仿着兰丝的声音,说道。
蓝爵士笑了起来,用一只手指背摸摸那只鹦鹉胸前的羽毛。‘谢谢你。’他说:‘你真会奉承人啊!’那只绿眼含着笑意,望着兰丝。‘老天!能在这儿见到你,真意外,也很高兴!今天是西风船长把你绑架来的吧?’
不知为什么,兰丝竟觉得有说不出的羞意。‘我从没见过汽球充气,而且我也没想到...我不知道你会在这儿。’
‘我并不是一天到晚泡在公主夫人俱乐部的。’蓝大卫的眼神露出淘气的光芒,他把双手放在她的腰间,把她举起,放到地面上。
西风船长绕过马车,站在马前面,拍拍蓝大卫的肩膀。‘啊!大卫!你终于来了。好孩子!对!带兰丝到汽球那边去。兰丝,别担心无聊先生──它在这儿会非常舒服的!我要把马缰解开,让马匹可以吃草、休息休息。可是大卫,别忘了扶好兰丝,草地下可能有兔子洞,别让她摔跤了。’
兰丝勉强的微笑着。‘谢谢您的好意,先生,我还不致于那么弱不经风。您说话时要注意无聊先生,别让它听见了,否则它对我的敬意会完全消失。因为它已经很喜欢告诉我,说我一无可取。’
‘显然它不像我那么了解你。’蓝大卫说着,殷勤的扶住她的手肘。
兰丝戴着淡棕色皮手套的手,拉起斗篷的裙摆便和蓝大卫并肩走向汽球。从小羊皮半统靴的靴底,她可感觉出草地的柔软──在宇宙万物间,土地是最先受到春天洗礼的;这片碧草绿茵清新而芬芳。
看见他们的出现,一只绵羊好奇的看看他们,又低下头去吃草。雷礼仕本来跪在地上,弄直纠缠在一起的绳索,此刻也站起来,跟她打招呼。
‘兰丝,你看起来好可爱!’他说道,握住她的手。‘离开城市一天开心吗?’
‘开心极了!当那郊区的最后一栋房子也离我们远去后,我转过身,看见整个伦敦市笼罩在一层烟雾中,我真不知道我们身在其中时,是如何呼吸的。’
雷礼仕微笑道:‘别把这问题对我父亲提起,否则他会发明一种恐怖的面罩,要我们戴着它去保护我们的肺。我现在要去灌气了。大卫,你何不替兰丝介绍一下?’
一个金发男子在汽球远远的一端弄直网状的引导绳。他打了一个死结,绑紧一条绳子,试试它的力量,站起身来,朝兰丝和蓝大卫的方向走来。他一面走,一面弯下腰去绑绳子。
当兰丝认出那瘦高的男子,就是金尔诗──蓝大卫的表弟,也就是她曾在公主夫人俱乐部见过的人时,她只觉胸口一阵慌乱。许久以来,她一直祈祷自己再也不要遇见任何能认出她去过那可怕地方的人,没想到结果还是碰上了!她本来还希望他会忘了她,但立刻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她发现:他注视她的时候,眼里有种难以置信的好奇。
当蓝大卫把她介绍给金尔诗时,他的口气既无情又冷漠。兰丝实在无法把目光从地上抬起,迎向金尔诗。
她很怕金尔诗一开口就问她对汽球升空的看法,还好,他没问这种问题,仅仅说:‘嗨!艾小姐,你好!’
兰丝知道自己如果立即回答他,声音一定又高又尖,会显得非常怪异,因此她没有马上出声。金尔诗等了一会儿,看她不接腔,就弯下膝盖,让自己和她面对面,他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重复道:
‘艾小姐,你好。’
金尔诗对她露出一抹热情的微笑,兰丝发现这似乎是他们这个家族的注册商标。这种笑容若是换在蓝大卫脸上,他那只放肆的绿眼定会散发出诱人的光芒。
‘嗨!你好!’兰丝回答道,连她自己都觉得声音含糊得有如嘎声。
‘老天!我今天一定看起来很可怕!’金尔诗轻柔的笑道:‘艾小姐,请你看着我!我不会吃掉你的。’
‘那是很显然的。’蓝大卫说道,似乎觉得非常有趣。‘不过,她很可能会吃掉你。艾小姐目前羞怯的样子,不过是暂时的伪装。通常,她大部份时间都忙着威胁一些恶棍,要把他们拖进警察局去。’
现在她已比先前稍微镇静了一点,听见这话,她的脸颊上泛起红潮,说道:‘是的,不过我今天休息。’
金尔诗放开她的下巴。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可以感觉出来自己的话,似乎逗乐了他。‘艾小姐,你一直是那么火爆性子的吗?正合大卫的口味!见过皮安诺没有?’
‘他是第二个乘汽球在丹麦起飞的人。’蓝大卫说:‘也是第二个乘汽球横越英伦海峡,带着一只公鸡和两只脱毛的母鸡飞翔的人!你绝不能错过认识他的机会。待会儿你如果看见他和西风船长起争执,千万别担心,他们俩个在科学方面一直竞争得非常厉害。’
兰丝让蓝大卫带着她绕过末充气的汽球周围,在这个同时,她以一种很荒谬的想法,来武装自己。她自我安慰道:虽然金尔诗在初见面时,即对她下了一个不甚雅的评语,但她不在乎,她才不管这个有势力的家族中任何一个人,对她有什么看法。
当他们走过去时,皮安诺先生正拿一根大锤子,对着一根裂开的钩状锚桩猛敲。这个鹰钩鼻、嘴唇歪斜、身材矮小的黑发男子,看到他们后,立刻把锤子往地上一扔,张开双臂说道:
‘啊!美丽的小姐!我能否亲吻你的玉手!’他从她两边捏住她的双手,热情的吻着。接着,他一付很满足的样子,退后两步,手插在臀部上,一面听蓝爵士介绍她,一面欣赏她。突然,皮安诺把食指朝天空一指,作出一个夸张的动作,叫道:
‘啊!有一位弱女子来帮忙升起这个汽球,实在太令人兴奋了!这更增加了爆炸性氢气的危险性...’
‘爆炸性的氢气!’兰丝惊叫道,忍不住转过头去注视雷礼仕和西风船长从马车上卸下的氢气筒。
‘在我亲爱的太太梅冷死以前,我的汽球队里也有女性。可怜的梅冷──她是我们那个时代最伟大的女性前驱者!可惜十年前一个四月天里,一项意外事故结束了她的生命。
‘当时,她正在巴黎作一项单人升空表演,为了取悦下面的群众,同时还放射火兴...’他退后几步,朝天空一比,仿佛想藉此唤回勇敢的皮太太的影像。‘忽然间,只见金银色的雨点,自她的吊篮倾泻而下,形成一片瀑布般的火花。下面观望的群众以为这是表演的一部份,都兴奋的欢呼起来。其实不然,那是因为她的吊篮已经着了火,才会如此!那个汽球开始下坠。当它落到和屋顶齐平时,一阵气流把她的吊篮吹动,使它撞上一间屋顶的烟囱。梅冷整个人掉到街上,她对我说出最后一句话便过去了。她说:“啊哈!我们打破了毕伯特先生快速降落的纪录。”’
皮安诺头上戴了一顶高冠的海狸皮帽,帽沿上还垂下了两只奇怪的护耳罩,长达他的两肩。他取下帽子,肃穆的将它放到胸前;只见他头顶上出现一大片灰短又粗的辫子,发辫当中还缠有一圈圈的铜线。兰丝乍见之下,惊叫了一声,目瞪口呆的瞪着这个奇特的发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