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
不知从何时起,十三成了我的幸运数。
只因走了十三步才遇见他──我一生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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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步~
车站。
踱下台阶的时候,电车刚刚开走,卷起一阵夹著湿气的风。雨方歇。长发打在脸上,我懒得拨开,任由自然垂下的发卷遮住脸孔的一部分。
空荡荡的月台,空气里漂浮著布兰妮的Oops I Did It Again。我没有走去电视对面的位置,所以看不到MTV的画面。
身体里的惰性作怪,我靠在距离自己最近的石柱上,轻哼著寥寥几句模糊的歌词,忘记的部分就由“嗯……啊……”代替。
I’m not that innocent…
下一班电车要等4分锺。假如我刚才走快两步,我想,我的生命是否会错过一个4分锺的空档?至少我不会像现在这样,看著看不清的世界,听著听不懂的声音,想著想不透的人生……
杂乱的脚步,停在我身後不远的地方。应该不只两三个人,我想。
猜测很快得到证实。我听到至少四种不同的男性声线。其中一个嗓门很大,几乎盖过另外三人。但我不想用“洪亮”来形容这把声音。
“洪亮”是个欣赏的用词,而此刻我只觉得吵。
没想过要回头看看这把声音的主人,因为我懒。
没有刻意去聆听他们的交谈,也没有刻意不去听,所以我听到了一些间断的内容──Bowling……滑板……Street Fighter……啤酒……Pub里的漂亮MM……
一群周末出来找乐子的闲人。我轻易得到这样的结论。和我一样……
和我不一样。我笑了笑,也许只是嘴唇在抽搐。乐子,他们找到了。我没有……
电车进站。
真巧,车门就停在我面前,节省了脚步和力气。我直直走进去,靠在对面的车门旁,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站姿。车厢里有空座位,可是我不想坐。一旦坐下就必定要站起来,没办法,谁让我懒。
闲人们和我进了同一节车厢,两个坐两个站。他们压低了聊笑的声音。我开始猜测谁才是那个大嗓门。
穿深蓝色甲克的小平头吗?还是一身黑牛仔服的大个儿?咖啡色衬衫?灰T恤?咖啡色衬衫最有可能,因为他的嘴很大,但我不能肯定。
电车再度停靠的时候,外面又飘起毛毛细雨,一丝一丝的挂在玻璃上,逐渐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喂!喂!我是XXX!你说大声一点!我听不到!信号太弱了!再大声一点!哦……明天8点!8点是吗?什麽?8点半?8点半不行!”
突如其来的声波登时打破了车厢内稳定的磁场。十几道视线同时落在刚刚上车的男子身上。格子衬衫,黄领带,公事包,黑皮鞋,大哥大……高谈阔论,旁若无人。
大哥大耶……怪不得拽成这个样子。我撇撇嘴,懒得再把注意力放在这种人身上。
另一把声音突然切入──
“喂!喂!喂!我是XXX!我听不到!喂!喂!”
这声音……我不由得调回视线。原来是他,翘著二郎腿的灰T恤。他才是那个大嗓门。手里的折叠伞用得有模有样,恰倒好处。
“喂!8点半不行啦!8点半我有meeting!喂喂!”
“喂!喂!喂!8点啦!8点可以!8点没问题!”
两把较劲儿的声音在众人的关注下越拔越高。大哥大终於收线,一脸忿忿的瞪向大嗓门。
大嗓门抛弄著手里的折叠伞,一脸嘲弄的笑,毫不掩饰。同伴们叉腰的叉腰,握拳的握拳,指关节扳得“嘎巴”做响……
双方的对恃在1分锺内有了结果。大哥大灰溜溜的闪去隔壁车厢,临走不甘的抛下一句──
“不良少年!”
不良少年吗?我皱眉。这个含有贬义的名词让我很不爽,虽然整件事始末我只是一个单纯的旁观者。
“柱哥,他说我们是不良少年。”
开口的是蓝甲克,被称做“柱哥”的是灰T恤,也就是大嗓门。
“哈哈……他没说错啊!”夸张的笑声里像是隐藏了什麽,我听不出来。
他们四个一直坐到红山才下车,擦身而过的时候大嗓门的目光似乎扫到我。我没有慌张的看向别处,仍旧维持不变的姿势注视那四个不同颜色的背影消失在月台尽头。
叫“柱哥”的不良少年……
我笑著耸肩,一屁股坐到了他们空出来的座位上。
打个盹儿吧,我可要坐到终点站呢。
第二步
飞花飘絮的日子。
没有人知道这一季的风将吹到什麽时候。
少了湿润的空气,仿佛也少了生命,尽管风吹草长,蝶闹蜂飞,人工化的都市里永远缺少真正的脉动和生机。
“去逛街?”室友征询我的意见。
“不去。”我仰望窗外水蓝的天空,懒懒的闭上眼睛。
“你给我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我发觉自己坐在地上。噢……屁股痛……
“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腐烂掉!”室友插腰痛骂道。“你敢再闭上眼就试试看!”
说实话,我很少理会她的威胁,但晚饭只有泡面吃的滋味总是不大好受。
“帮我拿身衣服。”我朝她伸手。衣柜里有什麽她永远比我清楚。
“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活过这22年的!”灰衬衫和黑牛仔裤精准的落在我脸上。
“我命好。”脱掉身上的长T恤,我开始满床的找胸罩,最後在团成一堆的毛毯下寻获。
“等等!”室友一声大喝震住我戴胸罩的动作。
我迷茫的瞅著她走到我身旁,捏起胸罩看了看标签,脸色阴转更阴。
“这、是、我、的!”
“喔?”
“喔你个头啦!又拿错我的胸罩!34A!34A!你不觉得勒得慌啊!?给你!”另一个胸罩落在我头顶。“36B!这才是你的!记住自己的尺码!36B!!!”
“好啦……”我慢吞吞的开始穿戴属於自己的衣物,不小心打了个哈欠。
“你还yawn!?”
“忍不住嘛……”我好无辜。
“动作快一点!”室友怒目圆睁。
“是……”
乌节是条繁华的商品街。
对於一个懒人来说,繁华无疑代表了痛苦的极端。
“这个怎麽样?”室友旺盛的精力导致她在两个小时内穿梭於十几家精品店内,同样的问题已问了我不下50次。这种病症有个较为通俗的名字──购物狂;以及一个近意词──欲求不满。
“还不错。”这是我一向见招拆招的办法。三个字可以解决一切。
“那这个呢?”
“还不错。”
“这个呢?”
“还不错。”
“这个……”
“还不错。”
“萧、亚、兰!”室友终於怒了,我的名字顿时成为世人皆知的秘密。
“好……好嘛……”我畏缩的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登时哑口无言──一个男性特有器官形状的马克杯。环顾四周,这才发觉自己被室友拉进了一间……所谓的……情趣商品屋。
“我……我走了……”慌张冲出店门,撞到人似乎成了偶然中的必然。
“碰──”果然……我摸著鼻梁感叹自己躲不过世俗命运的安排,任两行酸酸的液体溜出眼框。
笼罩在我身上的阴影仅停留了不到一秒的功夫,飘然而去──进入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