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四点了……她那本呕心沥血的小说还差一个结局,可这几天每次动笔都觉得怪怪的,似乎有什么重要部分被遗漏了……今天也是,从起床到现在快十个小时了,自己的故事没进展多少,别人的小说倒是看了大半本。
唔,她要检讨……检讨自己胡思乱想虚度光阴的罪过。好吧,她罚自己做些有意义的事……做果冻!
嘿嘿嘿……昨天晚上从电视剧里看到女主角做果冻给爱人吃,看得她心痒难耐,今天一大早就神经兮兮地冲进超市,镇定摆满果冻粉的货架,每种口味一盒,全数打包买回家。现在不做,更待何时?
走进厨房,她将五颜六色的纸盒在流理台上一字排开。
“两百五十毫升水,烧开,将整袋果冻粉倒进锅里,搅拌到泡沫消失,加果酸,再搅拌……
最后倒人模子,放进冰箱冷冻……凝固后即可食用。”
呃……模子?这个这个……她上哪里找模子去?
脸盆?太大了……汤碗?差强人意……看来也只有杯子勉强可以凑合。除了一个问题——
她只有两个马克杯。一个是她的,另一个贴着“心嫒专用”标签。
细微的“咕嘟”声触动了她的听觉神经。
啊?水……水开了?这么快?也对哦,她只放了两百五十毫升水,小半锅都不到,当然比她煮面要快得多……不管了,草莓粉,进去吧!
热腾腾的泡泡跟着她手中的汤勺旋转,炉火将她专注的小脸熏得红彤彤的,就像锅里越来越浓的粉红色。
为什么女孩要做果冻给自己的爱人呢?方如望着逐渐消失在波纹里的泡泡和缓缓升腾的香甜热气,心里……暖洋洋的。
搅拌……再搅拌……
为爱人做的果冻,一定是最特别的吧?因为做果冻的人将一种叫做“心”的佐料一点一滴加了进去。独一无二的佐料,将寻常的果冻变得晶莹而透明,慢慢沉淀出只有爱人才能尝出的神奇味道……这种味道,叫幸福。
她的果冻,会有幸福的味道吗?她已经很用心去做了……可是,谁来尝呢?
搅拌的动作凝滞片刻,因为眼前闪过的脸庞。
给瘟神吃吗?除了他好像也没别人了……她总不能跑到街上随便抓个路人逼问“我的果冻有没有幸福的味道”吧?肯定会被当成疯子送进医院。
“铃铃……铃铃铃……”
电话铃声大作,吓了她一跳。
“真是的,响之前也不通知一声。肯定是瘟神那家伙……”她手忙脚乱地把炉火关小,放下汤勺,抱怨着冲进客厅接电话。
“喂!?”
“方方,你吃了炸药啊?”
“心嫒是你啊……”唔……错怪瘟神了。
“你好像很失望哦?在等谁的电话啊……”挑高的尾音充满了戏谑的味道。
“我哪有……”
“没有吗?那你为什么这么激动?我可是没戳到你也没踩着你。”
“心嫒,你知道我说不过你……”
“对啊,我知道。”听筒里传出愉悦的笑声。“我知道,所以才故意逗你的。”
“你又犯戏瘾啦?缺小说看了?还是又有‘麻烦’要我帮你解决?”方如没好气地问。
“好无情哦……我们可是十年的好朋友,圣诞前夕说声MerrychIistmas都不可以吗?”
“好吧,MerrychIistmas。还有呢?”
“真现实,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女朋友……好歹我也是你的旧爱……”两声委屈至极的呜咽飘出听筒。
“咳……我没忘,尤其这个‘男朋友’还是我‘女朋友’介绍给我的……”
“方方你口才变好了耶!”
“拜你所赐,这是我经常和‘男朋友’斗嘴的结果。”
“看来你们处得挺融洽,我很欣慰……”
“欣慰你个头啦!我们哪里是融洽?说共振还差不多……”
“方方,我已经N年不碰物理了……”
“‘共振’就是两组频率一样的波形相遇时产生极大的振幅……”
“停!”
“怎么啦?”
“重复你前半句话。”
“共振是两组频率一样的波形……”
“这就对了啊!你们频率一样嘛。这世界上除了自己你还能遇上几个频率一样的人?这叫做‘互属’懂不懂?”
“可……可是我们……”
“你真是没救了……恋爱谈了三个多星期居然还没开窍?脑子里整天想故事,编故事,绕回自己头上就当机了,你说你笨不笨啊!?”
“那是因为……”
“不要解释,什么也别说,我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你的迟钝,毕竟你完全没谈过恋爱,单纯得像张白纸一样……”
“你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我是演员!”心媛再度大叫。
“好吧,你是演员……”可这有关系吗?
“我是演员!我是专家!所以你要听我的!”
“好吧,听你的……”感觉好友正徘徊在抓狂的边缘,方如不得不让步。“你要我听你什么呢?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打电话来做什么呢……”
“我忘了!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byebye!”
这样也可以?盯着“嘟……啷……”响的话筒,方如只想摇头。
频率一样……“互属”吗?这一生,能碰到几个和自己频率一样的人?可问题是……碰到了,又如何?这种缘分,究竟要得要不得……谁知道呢……
“哎呀!”方如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向厨房。她把果冻给忘了!
日渐西垂,小厨房里传出一男一女的对话——
“这是什么?”
“很明显啊,是食物。”
“给人吃的?”
“你见过喂小猫小狗吃果冻的吗!?”
“这是果冻?”
“基本上……是的。”
基本上?温楚扬怀疑地接过汤匙,试探地在锅里戳了戳。
嗯,很有质感。他瞧着被汤匙“切割”后依然完好无损乎滑如镜并反射出粉红色光泽的胶体表层,再次确定了一点——这绝不是“正常”的果冻。
“你不吃吃看吗?”方如一脸期待地盯着他,将桌上的小锅又朝前推了推。
“呃……如果是果冻,为什么不盛在模子里?”他企图转移话题。
“我找不到模子,所以直接把锅放进冰箱里。你不吃吃看吗?”她在解释之余不忘再把锅子朝前推近几分。
“我认为我们应该先吃正餐,而且比萨就快送来……”
“果冻可以开胃,不会影响你吃比萨的。你吃吃看好不好?”
“我想……为了避免塞车,我们该出发去机场了。”
“那你叫的比萨怎么办?而且你说过走高速公路半个小时就能到机场,现在还不到六点呢。你真的不吃吃看吗?一小口就好……”
“一小口?”在她锲而不舍的恳求下,他开始思考着做出一点让步的可能性。
“好,我切给你!”她兴奋地抓起汤匙就挖下去。
“喂!我还没说要吃……这是‘一小口’?”他瞪着锅底约莫四分之一大小的坑洞,以及汤匙上因重心不稳而晃来晃去的半透明固体,很想收回说过的话。
“吃吧?”方如笑眯眯地把“成果”送到他嘴边,服务甚为周到。
他别无选择地张开嘴,咬住那块被称做“果冻”的东西。
方如的表情随着他过分缓慢的咀嚼一点一点紧张起来。“怎么样?”
他没回答,仍是慢慢地嚼。
“喂!到底味道怎么样嘛?”她忍不住扯他的衬衫袖子。
“咕噜”……果冻滑进喉咙的声音。温楚扬不理会旁边急得快冒烟的小女人,迳自从冰箱里取出矿泉水,一口气喝掉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