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筠还来不及弄清楚怎么回事,却是凶巴巴的嚷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莽莽撞撞啊?我有答应让你进来吗?瞧你这德行迟早有一天会被当成小偷给活活打死的!”
“其实我倒不担心被打死,倒是很怕被你给笑死.还记得方才你死命的差库奇来咬我吗?你那模样实在可笑至极。”男子一副嘲笑的口吻,似在讥笑她的神经兮兮。
赵筠撇撇嘴,对他回以极不友善的白眼,“是你自己鬼鬼祟祟在先,没拿石头砸你已经算客气了。”
男子迳自干笑着,同时不住的上下打量着她。“你是外地来的吗?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喂,你有没有搞错?我还没问你是谁咧。你倒先问起我来了!”赵筠恶声恶气的态度无非是为了掩饰心里的几分惊惧。
到底这男子是谁,怎么连库奇都向他示好?
“我?”男子不正面回答她,而是蹲下身去抚拍库奇,“我是一个游子,这里是我的故乡,库奇是我以前养的狗。”
思路敏捷的赵筠一听到“游子”两字马上反应到,“你是方靖恒?”
“你知道我?”他惊奇的站起身。
“你才知道你已经恶我彰昭了。”赵筠昂起下巴,好像很不屑似的。
“真有那么惨吗?”方靖恒朗声笑问,“你是慈安的老师?听你唱儿歌颇有孩子王的调调。”
儿歌?他听见刚刚自己哼唱的儿歌了?真是羞死了.早知有人在听,真该来首英文歌什么的,让他见识见识。赵筠悔不当初的想着。
“这里似乎没什么改变,跟五年前差不多。”环顾星夜下久别的家园,方靖恒脸上有着复杂难解的表情。
“离开那么久,怎么突然想回来?”方靖恒疑惑的问。
“呵,感觉你好像在质问我似的。”方靖恒促挟的对她一笑,“如果早知道这里多了个管家婆,我倒宁愿继续去流浪。”
月光下,他的笑声清朗、行止洒脱,他已经彻底走出当年的悲剧了?赵筠一点也不介意他玩笑似的嘲讽,反倒像这里的每一分子对这位归乡的游子有着满心的欢迎。
当方靖恒与赵筠走进桂园居时,一屋子的宾客皆已散去。
五年了,一千八百多个日子。
离家五年的方靖恒此时此刻像是破茧而出的蝴蝶。脱胎换骨似的出现在阿桂叔夫妇满是惊愕,迟迟未敢当真的面容前。
“靖恒?”阿桂叔半信半疑的问。
“靖恒!”阿桂婶已放声哭喊,圆胖的身躯不顾一切的投向方靖恒。
“舅舅,舅妈!”方靖恒笑开一口白牙,伸手拥抱阿桂婶,“是我,我回来了!”
灯火通明的室内,他削瘦深刻的五官像雕塑般有力而有型。赵筠讶异于在灯光下,他那张和身材匹配的脸孔竟然那般英气洒脱。
“真的是你。”阿桂婶噙着泪水,因兴奋而颤抖的手不停的在他的脸庞上来回抚摸。
“舅妈,真的是我,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方靖恒紧搂着阿桂婶,眸中满含歉意。
“你可回来了,你总算知道要回来呀!”阿桂婶情绪激动的哭道,“你这些年都到哪儿去了?怎么一走就是五年,出去那么久,没消没息的,连封信也没有!可知道我跟你舅舅还有靖慈,大家都在等待你的归来呀!我知道你还在气我们当时不让你卖这块地,气我们拆散你和紫岚,可是你应该知道,这土地和幼稚园都是你爸妈留下来的,说什么也不能卖啊,更何况翁老头贪而无厌,有他那样的老丈人,迟早会把你给拖垮的……”
阿桂叔见方靖恒脸上的笑意渐淡,遂厉声打断阿桂婶,“好了!事情都过去了,还提那些干什么!”
“人只要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桂叔继而欣慰的拍拍方靖恒,“靖慈知道你回来了吗?”
“回来时我顺路先去了湘园。”他回答。
“行李也放在湘园那儿了吗?”阿桂叔忙说,“明儿一大早我开娃娃开替你搬回来。”
“对!统统搬回来,这里才是你家呀!”阿桂叔抹去泪水。带着浓浓的鼻音又问起,“这几年忱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去了很多地方,在非洲和新加坡待得最久。”方靖恒淡淡的说。
“非洲?那不是很远吗?”阿桂叔问。
“出了家门,其实到哪里都一样的。”方靖恒说。
对他这个游子来说,最远的应该是远个家吧?始终静立在门口的赵筠默默的想着。
“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你走时身边根本没什么钱啊!”
阿桂婶终于走下心仔细的打量久别归来的外甥,从他的穿着与气色判断出他在外头的日子显然还不坏。然而阿桂叔并没给她机会多问,“只要人回来了,有什么话慢慢再说吧,现在已经很晚了,赶紧帮方靖恒把房间再整理一下才是。”
“也对。也对!”
老夫妇俩怀着兴奋之情投入一阵忙乱打理中,令赵筠感觉桂园居在一夕之间变得生气活络了起来。一向静寂的桂园居夜晚,因为方靖恒的返乡而注入了一股崭新的希望。
她喜欢这种家人团聚的气氛,虽然她只是个局外人。
第四章
大清早,东方天际乍现白光,桂园居里唯有赵筠犹在睡梦中。
“回来啦,靖恒,怎么不多睡会儿,一大早就带库奇出去?”当方靖恒跨进门槛时,阿桂婶适巧将一锅热呼呼的稀饭往餐桌上几碟小菜当中一摆,“你饿了吧?我煮了你爱吃的地瓜稀饭,赶紧趁热来吃。”
“舅呃?”方靖恒四下张望。未见可桂叔人影。
“你带库奇出门时,他开娃娃车上靖慈那儿帮你戴行李去了。”阿桂婶拉他在餐桌旁坐下,为他送上一碗粥和一双筷子。
“他动作真快,才说好回头我自己去载的。”阿桂婶端起稀饭。喝了一大口。
“你舅啊,是高兴你回来,他还跟靖慈和你姐夫商量好了,晚上带佩帆和佩筑一道来桂园居烤肉热闹热闹哩!”阿佳婶另取来一双筷子陪座,拼命帮方靖恒夹了满碗的菜,“佩帆和佩筑最喜欢在中秋节的晚上烤肉了,说什么她们班上的同学家里都是这样过的。”
“没想到一晃眼佩帆、佩筑都长那么大了,想当初佩帆还总爱黏我,要我给她买糖吃呢,昨晚见面时,那小妮子竟然真说对我完全没有印象了。”方靖恒边吃边笑。
“也难怪啦,当初你离开时,佩帆才四岁大,佩筑更小才两岁,怎可能还有印象?”她唱叹一声,“唉!好几年都没有过个像样的中秋节了,今年总算可以热闹一下了。”
“对不起,舅妈,让你们为难了。”他离家多年的歉意绝对溢于简单的一句对不起。
“你舅说得对,人回来就好,以前的事就不要再去提了。”才说不提的,阿桂婶马上就说话不算话,“只是……你真的已经不再想紫岚?”
提及这个曾令他牵肠挂、魂牵梦系的女子,方靖恒无法再如先前的轻松自然。
她过得好吗?”他低声问。再好吃的稀饭在此时也已食之无味。
“人嫁都嫁了,好不好是她的命。”阿桂婶不打算告诉他详情。
方靖恒不再继续问,方才他俩话家常的热络因他的沉默而退尽。
阿桂婶这才后悔自己不该提起翁紫岚,然而话已出口,她只得拍拍方靖恒的肩膀起身说,“你慢慢吃吧。我得上市场去买些晚上烤肉用的东西,顺道买些人参回来炖个人参鸡汤给你补一补,另外让秀山叔给你送辆单车过来,我记得以前你最爱骑单车遛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