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却为了一名小小弱女子婆婆妈妈的,反常,的确太反常了。
易寒他三人使了眼色,瞬间同时出手,将伊彦阳强行架出新房,到“寒华楼”一起堕落去。
房内立刻沉寂下来,只闻樊素均匀的呼吸声,以及时而鸣叫的虫儿。
明月半残,纱窗微启。忽由窗外跃进一名身手俐落的大汉,潜行至床畔,低头端详樊素,半晌后才以锦被裹身,将她连人带被扛出房外,直奔后花园。
西厢房半掩的木门内,透出了一双犀利。燃着妒火的眸子,她冷冷的望着黑衣人来了又去,未出声阻止,蓄意地纵容这件卑鄙的勾当,于暗夜之中轻易得逞。
第九章
温暖的屋内,刮进一道冷风。
或许是错觉,樊素瞥见眼前浮现耿仲远的脸。
“醒啦?”耿仲远一身劲装打扮,略带邪恶的俊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美丽的脸庞看。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记得昨日黄昏最后跟她在一起的是伊彦阳,怎么她才“稍稍”打个盹,就……嘿,这是什么地方?
“不只我,还有他们也全到齐了。”
樊素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后瞧,乖乖,伊彦阳的姊姊、妹妹、外甥、外甥女,全部一字排开来,阴阳怪气的望着她。
耿仲远什么时候和他们勾结上的?
“他们想干什么?”他们该不会单纯大老远地从留绢园赶来“请”她回去的吧?
瞧季月理那两粒嫌眼白过多的牛眼,瞪她瞪得快掉出眼眶了,还有季荷塘、刘秋华、……吓!连二郎也来参一脚,这些人对她真可说是“情深意厚”。
“很简单。”耿仲远道:“只要你接受伊彦阳的休书,远避他乡,并保证永远不再回留绢园,我们就答应放你一条生路。”
“开玩笑。”樊素一脚踢掉耿仲远压在被褥上的屁股,挺身站了起来。“我都还没跟他拜堂成亲呢,凭什么接受他的休书,又为什么要听你这张臭嘴的指示,远避他乡?”
“你——你不记得啦?”季月理尖着嗓门怪道。
“记得什么?”她咕哝着。
七、八个人不避嫌地,当场热烈地交换心得和意见。
既然她浑浑噩噩啥事也记不清,那他们就不必费事伪拟休书,直接把她做掉倒还省事。
“这项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我吧。”耿仲远拍着胸脯道:“我保证把她处理得干净俐落,不留任何痕迹。”
“你千万别色迷心窍,坏了大事。”伊彦阳的大姊伊念萍最看不惯耿仲远见色心喜的丑态。
“坏大事的是你女儿。”眼睛射出两道谴责的锐光,大刺刺地睨向季月理。“要不是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伊家的财产早落在咱们手中了。”
“胡说!我的确将那二幅画各剪了四道缺口,怎知它奇迹似的完好无恙。”季月理辩得面红耳赤,好像没做成坏事,很令她颜面无光。
“你啊!”樊素这会儿全明白了。他们是神通外鬼,想里应外合图谋伊家的财产;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蛇算,竟活该倒楣栽在她手里,所以他们挟怨前来报复,欲除掉她这个眼中钉而后快。
哼!蛇游浅滩遭人戏。真没天理!
“你们这些包藏祸心的贪婪之辈,亏得人家伊彦阳供你们奢侈花用,你们居然胳臂往外弯,合着外人一起陷害自己的哥哥、弟弟、舅舅,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闭嘴!几时轮到你来教训我们。”伊念萍老羞成怒,挥就要朝樊素挥过去,幸好耿仲远阻止得快,两人才没对打起来。
“不必跟她罗嗦,如果她不肯乖乖离开怀阳县,发誓一辈子都不和彦阳见面,咱们干脆现在就了结她,永除后患。”季月理小小年纪,心地却异常歹毒。
“你怎么说?”伊念华大声斥问樊素。
“办不到。”她本来就没准备回留绢园,不过那是出于自愿,如今这群凶神恶煞硬胁迫她,那可就又另当别论。
她没别的缺点,只是脾气倔了点,人家不让她做的,她即使撞破头也要去试它一试。“我偏要回怀阳县,而且要嫁给伊彦阳,当留绢园的女圭人,然后再把你们统统赶出去!”
“找死。来人啊!”伊念华大声吆喝,屋外立刻涌进十几名黑衣人。
“使不得,各位听我说——”耿仲远心想,将如此秀色可人的女子杀掉岂非暴殄天物?
“废话少说,杀了她!”他们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伊家财产只属于伊家的人,外人休想染指。
伊念华可没想到她和她的姊妹们才是真正的外人,殊不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复水难收啊!
耿仲远见刀光剑影围拢过来,马上闪到一边去。仗义执言可以,两肋插刀就免啦!
樊素双手抡拳,见退无可退、逃无可逃,只能奋力一搏了。
可她的功力大不如前,否则这些乌合之众哪是她的对手。
“上啊,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季月理面露凶光,难看至极。
千钧一发之际,屋顶上突然垂下一条锦锻,精准地直扑向众黑衣人。这一下来得无声无息,事先竟没丝毫征兆。烛光照映之下,只见缎带末端系着一粒银色圆球。
这群黑衣人都是伊念华临时雇来的小飞贼,武功底子原就差,突见银球迅速击来,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闪得慢的更是头破血流、鼻青脸肿。
“起!”银球回勾,缠住樊素的纤腰,将她整个人拉上屋顶。
“是吴道孙,快追!”季月理一行人,跌跌撞撞由大门追了出去。
樊素见是南极仙翁心情已安了一大半。
“怎么到现在才来?”害她白白害怕了那么久。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穿花拂柳,像走自家庭院,一路专挑僻静、人烟稀少的回廊曲径走。
奔出耿仲远的巢穴之后,他便如同猛虎出柙,纵跳轻盈,携着樊素直上山腰。触目所及的峭壁山岩,对他根本不具遏止作用。
最后他们进人了一座山洞里。
“这不是我吗?”樊素惊见洞底盘了一条宛如冬眠的白蛇,激动得冲过去抱住它。“死啦?”
南极仙翁点点头,“早跟你说了,超过七七四十九天,便一切悔之太晚。”
“可你没说我会死呀!”樊素抱住自己匀称修长的身躯,一时柔肠寸断。
“你是没死,你在这儿呢。”他指指她的肩、戳戳她的背。
“这不是我,这是子玲。”是她暂借的皮囊,她岂能据为己有?
“错了,子玲已经死了,魂魄早过了奈何桥。”很烦耶!要他解释几遍才会懂?
“那我以后怎么办?”她的尾巴已然溃烂,六月酷暑一到,不消半个月,她就将腐败得尸骨无存。樊素委实不敢想像往后四、五十年,都必须与人为伍,过着平凡而无聊的日子。
“当人喽!嘿!别愁眉苦脸的,一条蛇就算修练一千年,也比不过一个小娃娃。幸亏你秉性善良,广积阴德,玉皇大帝特准纲开一面,让你就地转世;否则,凭你扰乱天庭,擅闯阎王殿,就足够罚你在五重山闭门思过五百年。”南极仙翁无意吓唬她,说的可都是句句实话。
樊素气归气,如今也确实势成骑虎,别无选择了。
“我问你,”她正经八百地坐到南极仙翁面前。“咱们还算不算是好朋友。”仙界之中,除了她,没人肯假装输棋,一输就是一百五十年,并且每次都输得很逼真,充分展现她“敬老尊贤”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