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伤心往事,老人眼红了。柳含蕊知道三叔三婶膝下无子,唯一的女儿在那场灾难中被害。元青是三婶娘家哥哥的独子,她哥嫂全家死于战乱后,幼小的元青便被她收留养大。
战争、动乱,这天杀的人祸何时才有尽头啊?柳含蕊感慨万千,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三婶一惊,急忙扶住她,让她坐在木桩上。
柳含蕊面色苍白地靠在三婶肩上,略通医术的三婶则抓起她的手腕细细把脉。
许久,三婶紧绷的神经放松了,满脸带笑地说:「孩子,妳有喜了!」
三婶的话让柳含蕊惊喜万分。「有喜了?妳是说我怀孕了?」
「快三个月了。」三婶笑得好开心。
柳含蕊细细一算。「没错,离开扬州后我就没有月事,这阵子事情太多,我倒忘了。」
想到要生下天雷的孩子,她十分高兴,摸着自己的小腹兴奋地说:「太好了,我要做娘了!」
可旋即又闷闷地问:「三婶,天雷有那么多女人,她们生了他的孩子吗?」
「没有。」三婶肯定地摇摇头。
「为什么?」柳含蕊不明白。
「因为他让她们服药,他不想要她们生他的孩子。」
柳含蕊懂了,在「怡春楼」时,九嬷嬷也让楼里的姑娘们服药以防止怀孕。
「那他也许不想要这个孩子,万一是他忘了要我服药呢?」这种可能让她的心情变得忧伤。
「不会的。」三婶信心十足地说:「如果天雷不想要妳生他的孩子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娶妳的。而且,他也绝对不会忘记任何事。」
三婶的话安抚了柳含蕊的心,而她也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是的,他说过他爱我,那他一定会爱这个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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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天雷走了二个多月后,气温骤降的寒冬彷佛是一夜来临。
从得知自己怀孕后,柳含蕊更加思念天雷,她想告诉他,他们的宝宝已经在她的肚子里了,她想象着他会很高兴,会和她一起欢笑,揶揄她,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地吻她。
虽然她的肚子已经明显的隆起,但她的动作还是很敏捷。
快近天亮时柳含蕊被冻醒了,冬天的阁楼彷佛是存放冰块的地窖,冷得她四肢麻木,牙关哆嗦。
发现是窗子未关好,她赶紧起身走到窗前,却被窗外壮丽的景色所吸引,忘了关窗,忘了寒冷!
昨天还满目青山的世界,今天却冰封大地,草木凋零,山林中恍若一夜之间凝霜挂雪,远远望去如一排排雪浪起伏在天地间,多么洁白的世界!
「孩子!」三婶怀里抱着个包袱推门进来,身后是提着火炉、干柴的杏花。
「哎哟,都刮北风啦,还开着窗户?好好的卧室不住,偏要住在这,真是个倔丫头!」三婶数落着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赶紧过来关上窗。
「三婶,您就别叨念了,孩子已经踢了我好几下了。」柳含蕊趋近火炉笑道。
「该踢!」三婶疼爱地骂:「若是天雷知道妳让他孩子受苦,他准会揍妳一顿的。」
「我可不怕他!」柳含蕊抚着隆起的肚子得意地说:「他以前都不曾揍我,现在就更不会动我啦!」
三婶呵呵笑地从包袱里取出一件雪白滚银边的绍裘袍子递给蕊儿。「瞧,天雷临走前把这个放在我那儿,叫我替妳收着,天寒下雪时让妳穿上。今年雪来早了,妳赶快穿上吧。」
「好漂亮的皮毛!」柳含蕊赞叹地摸着那柔软滑顺的皮毛,眼里满是惊奇。
三婶道:「当然,这件大衣是当年天雷在天池救了穆顺王子后,高丽王送给他的。那几个女人可是争了好几回呢!」
穿上那件袍子,柳含蕊总算感觉暖和了。
由于大雪提前降临,林场的大批木料还没储放好,元青连夜带领堡里大部分青壮年赶去处理。
几日的大雪将通往山下的路全部封死了。为了安全,堡门在石天雷的命令下关闭,任何人进出都必须得到元青和三叔的签条。
夜里风雪肆虐,凄厉的北风咆哮怒吼,由山顶疾冲而下,毫不留情地鞭打着窗户,发出「啪啪」巨响,彷佛有人在用力拍打窗户。
柳含蕊觉得今晚心里特别不安,但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时间慢慢流逝,柳含蕊心头的隐忧不仅没有消减,反而越来越甚,更多了些许莫名的恐惧。
她叫醒自从下雪后,已搬来和她同住的杏花,两人穿好大衣走下阁楼。
大厅寂静而温暖,为了保持堡内的温度,大厅火炉冬天都不熄火。但此刻却有一丝令柳含蕊不安的诡异,她摸摸插在腰间的匕首,细细巡视着四周。
「夫人,好安静喔。」杏花也感到了一丝异样。
「没错,是太安静了。」柳含蕊蹙眉,用力将大门打开一条缝,刺骨的寒风立即灌了进来,她马上又把门关上。说:「不对劲,今夜有事不对劲!」
她走到三叔三婶的房间,将他们唤起,忧虑地说:
「三叔,我觉得今夜很下踏实。堡里现在都是老弱妇孺,一旦出事可有传报危急的警钟?」
「有,瞭望塔有报警钟。」
柳含蕊点头,对杏花说:「我们到那里去看看吧。」又对三婶说:「希望我是多虑了。不过,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您还是去把厨娘们叫起来,让大家警觉着点。」
三叔马上陪她们沿着一楼曲折的通道慢慢登上瞭望塔。
银白的光影中,瞭望塔上一片寂静。突然,柳含蕊被绊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值夜的卫士。
三叔和杏花都吃惊地看着这个面颊上都是血,晕过去了的年轻卫士。
他们把他抬到床杨上躺着,杏花为他拭去面上的血污。
「三叔,您看!」柳含蕊的惊呼把他们引到了观测孔。往外一看,两人不由大惊:雪白的坡面上,数十条身影正在往这里移动,而且全部穿着白色衣服,绝对不是射鹰堡的人。
「天,这么多人!」三叔惊呼。
「来者不善!」柳含蕊镇静地说。「我们现在还不要打草惊蛇,三叔,您和杏花守在这里,如果情况紧急就马上拉绳敲响它。我去唤醒所有人。」
柳含蕊走出大厅,迎着刺骨风雪往外堡木屋走去。
她随意地瞟向紧闭的大门,寻思着有这道坚固的大门,那些人也很难闯入。
可是,她突然注意到有一个人正背对着她试图抬起门上的横杠。
她赶紧抹抹眼睛努力再看,竟发现门上的三条木杠已少了二条。
「喂,你干什么?」当明白那人是要把门打开时,柳含蕊急了,几个大步冲向他,揪住他的衣领。
「滚开!」那人一声怒骂,挥手打向她。
「春兰?!」柳含蕊震惊地看着那对闪动在毛皮帽子下的阴恻眸子。「妳想出去?」
「哈,原来是『夫人』啊!」舂兰不层地转头。「我不是想出去,是要放人进来。」
「外面是什么人?妳怎么知道他们会来?」柳含蕊再次紧抓住她不让她接近大门。
春兰将她推倒在雪地上说:「他们是谁?是方爷!是我们爷的朋友。」说着又去开门。
「方寒拓?!」柳含蕊震惊不已。「不,那个恶人休想进来!」
眼看最后一根门杠就要被抬起,柳含蕊知道她只能靠自己了,风雪太大,没人能听到她的呼救。
她忽地从地上站起,抽出腰间的匕首,大声道:「春兰,让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