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我?我配不上你的。黑泽宪一都告诉了你我所做的事,像我这样的人只会让你伤心的。”他的天使,真的愿意栖息于恶魔的臂弯里吗?
“如果我拥有一些些的美好,那全都是为你所拥有的。我不能说我不在乎,因为我想拥有全部的你,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变。一直以来我所认识的真嗣,是那个无论何时都守护着我,温柔地看顾着我,给我一切的那个人。”由依如青葱般的细指,轻轻在他如石雕般完美的俊颜上游移。
隔着滴下水珠的发梢,凝视他迷邃摄魂的深眸,在那眸中,流荡着的是迷雾般的暗碧波光,像月夜下的海,辽琼负迷离,却又沉邃深暗得宛若要把人卷进那无穷无底的浪潮里。她在那湖幽暗深潭中望见自己倒映的脸,由依想问的是,他的心里也有她吗?
“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为你所准备的。”由依将螓首枕进熟悉的胸膛,感觉他的气息,幽幽地说:
“爱我,好吗?由依想作真嗣的女人。”如象牙般温润剔透的月色肌肤上,粉雕玉琢,自有一种甜蜜无邪的清净艳色。
体内的某种渴望驱使天野真嗣顺从由依的要求,他将她的背抵在浴室的墙上,一手握住纤细的软腰,一手撑着她的头,给她一个两人均期盼已久的深吻。有着侵略般的狂野,也有怜惜的温存,热烈地去探索攫取她唇里所有的芳香与甜美。吻得深情吻得缠绵,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早已情系不移的两人。
这才是他惟一想要的人啊!
天野真嗣在由依的眉间、鼻梁和双颊,烙下他专属的印记,用他的唇细细读着总是占据他全部思绪的娇颜,一再地温习。
由依的手臂则紧紧嵌着他的背脊,在爱人怀抱中的她是无比幸福的。
他的吻从她的脸到颚间至颈项,逐渐向下攻城掠地;他的手则上下游移地将她曼妙的曲线和柔润的肌肤一寸寸收为己有。当他的唇来到她迷人的锁骨间时,一阵冰凉的金属触感使他觉得有异。
天野真嗣倏地睁开眼,一串项练跃入眼帘,像一桶冷水般瞬间浇醒他所有的意乱情迷,今晚黑泽宪一怒极的狂喊全从他的记忆中清晰浮现
“你简直跟我那个冷血的父亲一样,用同样的方式继续折磨她……你根本就配不上她,不够格留住她……她有资格拥有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她要的幸福,你给不起!能给她幸福的人,也绝对不会是你……”
天野真嗣悲伤地望着怀中闭着双眼的人儿,她绯红的面颊上散发着醉人的美丽,但这终究不是他可以拥有的。
黑泽宪一说的很对,他根本就不配拥有由依。跟着他,由依会吃苦、会心伤,她值得拥有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而那些,是他这个长居黑暗的人所给不起的。
恶魔的臂弯终究不是天使可以栖息的归宿,污秽的气息会让天使折翼,无去回到天上去拥抱光明。
他拍起一条大浴巾包覆由依湿透的身躯,抱着她走到他的房间。天野真嗣温柔地将由依放在柔软的大床上,爱怜地凝视他一生的最爱。
该走的人是他!
天野真嗣恋恋不舍地离开床沿,他的耳中还回荡着由依的声声倾诉,他的身上仍留有属于她的清淡薰衣草气息,和温暖的触感……这些就很够了,短暂的拥有已足以支撑他往后的生活。
他会记得,曾经他乘着天使的羽翼得以窥见天堂的景象,他会永远地记着她,深深爱着她;但是她不可以,天使是不能够爱上恶魔的,那分爱是会带她步向灭亡的。
天野真嗣告诉自己,由依是因为太过依赖他,才会产生爱他的错觉。那么,是他该放手的时候了,离开恶魔的天使,一定会找到一片晴朗无际的天空。
天野真嗣拿着风衣,走到玄关,他需要出去冷静思考一下。
当由依感到不对劲睁开双眼时,只看到天野真嗣离去的背影。
“真嗣!”由依大喊。但天野真嗣仿佛没听到似地已消失在门边。
“真嗣,不要走!不要离开由依!”由依不顾身上湿答答的衣服奔向门口。“真嗣……为什么……为什么不要由依?”
跑得太急的她一跤绊倒在地板上,再也无力爬起。
“由依什么都可以给真嗣,什么都可以为真嗣做,只要真嗣在我身边……真嗣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由依,求求你……”
由依跪坐在地板上,和着哽咽的泣音愈来愈微弱,从眼中无声滚落的串串泪珠,落在她发誓绝对不会在这里哭泣的家中。她无力阻止眼泪落下,也无力阻止悲伤将她层层紧紧包裹住。她听到自己的心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也听到了幸福关起门远去的声音……
她终于要到了她问题的答案——
她爱的人,不爱她。
☆☆☆
天野真嗣走在深夜的东京街头,他的发梢仍滴着水,他的衣服都是湿透的,全身既冰又冷,他却一点都不在乎。
他都忍得下心去伤害挚爱的人,又岂会在乎一身冻冷的湿?
尽管他的眼张着,心却闭了起来,眼中只看得到过往的记忆一幕幕从他眼前滑过——
初相识的由依,一身薰衣草和服,在他怀中无助地哭泣。
身为黑泽家大小姐的由依,是个不会笑的漂亮娃娃。
穿着破旧衣裳、生着重病的由依,对心急如焚的他笑着说:“只要真嗣在这里,我什么也不怕。”
小学六年级的由依,从来没有去过学校的她,硬拉着他陪她上了好几天的课。
由依上了中学,拒绝了所有人的追求,理由都是“一辈子不离开真嗣”。他本以为她只是随便找个借口而已,从来没有深思过。
成为高中生的由依,总是在提醒他,“真嗣并不是我的哥哥”
这些年来,他的生命里只有她,惟有她的一切对他来说才是有意义的。放下她,那么他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就这样一个人在街头受着冷风的侵袭,他试着让自己清醒,换上一副冷酷的面孔。
离别的时候真的到了。
天野真嗣回到公寓,推开门却不见由依的踪影。
正当他心底一股寒意直直冒上心头时,感觉到空气中传来一阵细碎的抽咽声,和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他试图看清楚黑暗无灯的室内,便举起手探寻电灯开关的位置。
“不要开灯!”由依慌乱地喊出声,她不希望自己现在这种憔悴无神的模样被真嗣发现。是她破坏他们之间相处的平衡,此刻她只想维持平日和真嗣的关系,希望一切都回到之前。
由依一开口,天野真嗣便在阖暗的屋内寻到她。蜷着身抱膝缩在窗前角落的由依,因哭泣而不停颤抖的双肩看起来既单薄又无助。天野真嗣努力压抑想冲上前抱着她安慰的冲动,用理智命令自己站得远远的。
“由依,我有件事要和你说。”是他的自私,将由依远离了所有爱她、重视她的人;是他的宠溺,让由依习惯于寻找他的怀抱。这全部都该停止了,当初是他切断了由依和从前的联系,现在他应该推她一把,让她回到她应该待的地方。
听到话声的由依扶着墙缓缓站起身,颤巍巍地仿佛整个人仅是用细丝线在支撑。
“在这个地方,我已经待得太久了,所以我想……”天野真嗣别过头,双眼注视地上,无法再忍心多看一眼那抹总是牵引他心魂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