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野真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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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咖啡馆坐落于热闹的表参道上,无论是外观、装潢或餐点饮料,皆完全移植百分之百的原味法国风情,是表参道上一个重要的地标。
由依坐在典雅的咖啡馆里,心情却一点都无法乘着浓郁的咖啡香而轻松起来。如果能的话,她真想立刻离开这里,逃离她不愿也不敢面对的相川安纪子。此刻的由依低垂着头,目光直盯着桌上绘有华丽花纹的杯盘。
“你不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身分?”
相川安纪子轻啜着手上的咖啡,问着始终垂首不发一语的由依。一身合身名牌套装的相川安纪子,是个艳丽干练的年轻女人。她自皮包中取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相片中的女人有着楚楚可怜令人心疼的美丽,纤细而柔弱。
“妈妈!”由依的震惊不下于方才和相川安纪子不期然而遇的程度。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的?”那个像陶瓷娃娃般脆弱易碎的美丽女子,的确就是由依去世已久的母亲。
“这都得拜前一阵子媒体大幅报导黑泽家所赐。”相川安纪子双手交叠,缓缓地说道:
“黑泽宪一出任黑泽企业本体总经理,可是政商界中一等一的大事,所有的媒体无不尽其所能地去挖新闻。而黑泽由依——这位黑泽家正统继承人突然失踪的消息,又怎么可能不被大肆报导?
“也算这家报社手段高,透过各种管道取得了黑泽夫人的相片。据和黑泽家熟识的商界人士表示,多年前失踪的黑泽由依相貌神情十分肖似已过世的夫人。当我第一眼看见这帧照片时,谁是黑泽由依对我来说再清楚不过了。”相川安纪子笑得有些自嘲。“你的相貌根本就是你母亲的翻版,我先前竟然没有认出你来,只是单纯地认定你是天野的妹妹。”
由依完全遗传了母亲绝俗的美丽,雪净清雅的精致小脸和清灵水秀的一双大眼,像是只存在于人们幻想中的精致水晶娃娃,完美的五官和脱俗的清灵气质令人屏息。
由依的母亲尹采若,是黑泽家名义上的女主人,就如同她柔美的外表一样,是一个极脆弱敏感的女子。当年尹采若远嫁日本全是为了一桩商业利益结盟的婚姻,而身为尹家大小姐的尹采若,在这个婚姻中得到的却只有心伤与寂寞,还有无限的遗憾……
承受不了黑泽刚的无情与淡漠,尹采若带着女儿回到了台湾的娘家,但是并不是远离伤心地和无情人就能够走出阴霾的,除非是彻底的将他自心里遗忘,不再在乎与挂念。
由依在台湾的日子中,最熟悉的莫过于母亲心碎的泪颜和孤单的身影。在她的记忆中,她纤细温柔的母亲总是在那棵藤花树下盼啊盼的,等着父亲,等着爱。
母亲常常抱着她说:“由依,不要恨你的爸爸,他只是不知道要怎样去爱别人。你要等,有一天一定会等到他的心意。”
可是,母亲终究没有等到父亲的爱,怀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究竟是母亲走的太早,还是父亲根本就不可能去爱人?
她不知道。
和柔弱的母亲不同,由依澄澈的眼眸闪烁着光芒,她不是没有生命的水晶娃娃,也早已离开了囚禁她生命力的牢笼。她不要只是默默地等待,她的母亲就是在等待的绝望中离开人世的。她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她可以抛弃一切去追寻她的爱。
“我雇人调查,如果朝假设你是黑泽由依的方向去找,就可以发现许多证据来证实你的身分。你和天野真嗣根本就不是兄妹,也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他曾在高岛志津子的门下作过学徒,而高岛也是你父亲台面下的女人之一,因此他能有多次进出黑泽宅邸的机会。他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黑泽家最为保护的大小姐。”
相川安纪子的声音中透着怨恨: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能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每一次的离开他只会带着你?我是那么真切的掏出整颗心来爱他,他却如此残忍的对待我!”
她愈说愈激动,端在手上的咖啡溅出了少许。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发现由依被自己的态度吓到,相川安纪子收敛起过度激动的情绪,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平和。
“不……不会。”由依站起身,朝相川安纪子深深地鞠了一躬:“请你原谅他。”
忍着直揭心中伤口的极度痛楚,由依向面前的女人道歉。她心里明白,天野真嗣欠这个女人许多,但她除了道歉以外不知道能做什么。
“我不会因为这样就原谅他的。好不容易追着你们来到了东京,不是为了要来听你这一句话的。”相川安纪子一字一句地终于说出了她此行的来意。
“我要亲口问他,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多可笑啊!那个男人如此绝情地玩弄和利用她的感情,她竟然还会寄望他对她有爱?
“真嗣……他说过他爱你?”他真的说过吗?由依的心被一把利刃刺穿,一阵揪人的心伤猛然袭上心头,她多么希望真嗣能这么对她说,
不是“我也喜欢由依”,也不是“没有人会讨厌由依”这类回答,而是“我爱你”这三个字啊!是“爱”,是那种绝对、惟一,任谁都无法取代的至深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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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在夜晚街头的二宫绫香,觉得此刻的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所深爱的男人现在正陪伴在她的身边,她深信,自己是天野真嗣最爱且惟一的女人。
天野真嗣神秘俊美的容颜隐在朦胧月色中,像一抹冷冷遥遥的游魂,有种如梦如幻般的夜魅气息。的确,他是属于黑夜的,他的阴、他的幻、他的魅,在夜中扩散、四溢,旁若无人地宣示这是他的领域。
他的眼此刻看来深邃温柔,但那只不过是一时伪装的表象。他今生所有的温柔,已经让一个女孩早早地全部预定走了。虽然他正微笑和二宫绫香细语,其实他的心从头到尾都不存在,始终悬着另一个不知在做着什么的人。
由依现在在哪里?做着什么呢?天野真嗣想着。今天她出门是去赴黑泽宪一的约,他明明知道,仍是放她去了,因为他没有阻止她的理由。是的,他没有。黑泽宪一的出现并没有为他们的生活带来多大的改变,至少目前并没有。那天之后,由依只是淡淡地告诉他她遇见哥哥了,平静地像是东京街头降下了一场雨般自然,他知道由依刻意压抑了情绪,不知道该欢喜或担心。渐渐地,由依己不像幼时般在他面前自在挥洒情绪了,而他也始终对她隐瞒了许多,他的过去、他的现在,还有他的心情。于是,由依前去赴黑泽宪一的约,而他则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想着她。
在天野真嗣的脑海中停留的是由依今早离去的背影,他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在街的尽头消失,期望她会转身奔向他的怀抱。现在的他充满了不安,害怕每一次出门和由依的道别,会成为永远的别离,害怕独拥她的权利画下休止。
他一直深深收藏那一天由依印在他颊上的吻,他有过许多女人,却惟独那个清纯生嫩的吻能使他的心为之悸动。那天由依还说了什么?“他是她世界上最喜欢的人。”他可以去期待吗?那句“最喜欢的人”,有一天能成为“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