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还有问题啊,小孩子真不是好带的。尹倬云弯下身摸摸由依的头。
“为什么由依的爸爸不在由依的身边呢?”别人的爸爸不是都会在身边陪伴的吗?
“啊……”尹倬云又不幸地陷入了被问倒的危机。
为什么?因为他是一个寡情又差劲的男人!他总不能如此照实回答吧。尹倬云怜爱地看向由依天真无邪的小脸,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她是个被父亲抛弃的孩子。这个世界有着很多充满无奈的不完美,但他并不想这么早就告诉由依,说了她也不会懂的。
“因为由依的爸爸工作很忙,所以必须待在日本不能陪由依。”掌控日本经济的商业巨人竟然连女儿都不顾了,让他这毛头小伙子帮他说谎,只为了不要伤害这个天真的孩子——这真是讽刺的一件事。
“日本……日本很远吗?”远到不能来接她和妈妈吗?
“很远很远的。”其实远的是心灵的距离而并非空间。“由依别想那么多,你待在台湾有我照顾你,不是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吗?”尹倬云对一脸疑惑的由依温柔地笑笑。就这样一辈子待在台湾也没什么不好的啊,和黑泽刚那男人相处只会伤心的,采若姑妈就是最好的前例。
“……”由依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小脑袋转啊转的绕得她快晕了。
“由依啊,你将来长大有没有想作什么呢?”见由依还在思考着什么,尹倬云赶紧转了个话题。
“作什么啊……”由依如尹倬云所愿,注意力转到新问题上。
还好还好,小孩子就是单纯这点好。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长大以后要像妈妈一样,在那棵树下等爸爸!”由依开心地说出自己的心愿。
“啥?”这是什么烂愿望,不行不行!得赶快纠正回来。“我是问你长大后要作什么职业,这个不是职业啦。”要等黑泽刚来接她们母女,怕是等到天荒地老都等不到了。
“那倬云哥哥要作什么呢?”由依还是不太懂,大眼睛眨巴眨巴地闪着疑问。
“我长大啊,要当一名刑警。”尹倬云豪气万千地说出了他的心愿。
“刑警?”
“对!”他就是要当刑警,至于老爸的鹰扬商业集团嘛,就随便陷害一个倒霉鬼继承吧。反正他已经决定了,谁也阻止不了他的决心。
“为什么啊?”倬云哥哥好厉害喔,要当抓坏人的刑警呢!由依心中充满了崇拜。
“因为可以踩在犯人的背上,揪着他的颈子说:‘认罪吧,你已经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嘿嘿!’”尹倬云一脚踩在庭院的石块上,一脸嚣张跋扈的神气。
“嗄?”怎么倬云哥哥的模样和她心中为民除害的英雄差那么多?
“还有啊,可以开着警车‘喔一喔一’地在大街上追犯人,那种狂飙的滋味一定很过瘾。”尹倬云愈说愈得意。
这……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啊?由依的小脑袋又开始发晕了。
虽然倬云哥哥今天说了很多她不太懂的话,不过她却隐隐约约地觉得,开着警车“喔一喔”一地在大街上狂飙,应该是一件——
非、常、丢、脸,的事。
☆☆☆
一年后 日本东京
“由依小姐,换您做一次。”
由依抬起小小的精致脸蛋,清澈的眼睛专注地凝视摆放在身前的茶具,小手沉稳地进行茶道的每一个步骤。由依小小的身形静静地泡着茶,她对于此时做的事并没有特别喜欢,也没有特别讨厌,她只知道她必须这么做,因为这是爸爸要她做的。
尽管来到日本已经快一年了,每天一睁眼,由依还是会有仍在台湾的错觉。湿湿暖暖的气候,庭院中四时绽放的灿烂花朵,总是带着她在大宅子中四处嬉闹的表兄,和在一旁温柔微笑的母亲……那时周围充满着熟悉的语言,温馨的感觉。
可是突然有一天,一向体弱多病的母亲在她面前永远的合上了眼,她哭啊哭的好伤心,当她还来不及擦掉糊满整脸的眼泪的时候,就在茫茫的泪光中看到了好几个从未见过的高大男人。他们对她说了好多,可是她都听不懂。倬云哥哥告诉她说,那些人是来接她回日本见爸爸的。爸爸?日本?在她还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就被带离了她自小生长熟悉的土地,离开台湾,来到了全然陌生、充满未知的日本。
从此以后,由依的生活中只有陌生的语言、冰冷冷的大宅院,和数不尽的教条。
小由依穿着一套正式的和服。对一个六岁的小孩来说,这套复杂又厚重的和服太闷热、太不便。它像一个有形的枷锁,限制了一个孩童应有的活泼和朝气。但是,她只知道爸爸要她穿什么,她就得穿什么。没有解释没有原因,只有服从。由依有一位很伟大的爸爸,在这个家里,爸爸就是主宰,就是帝王。
静无人声的茶室中,弥漫着清新的茶香。此时,玄关处传来了人声与脚步声。
黑泽刚,这个家的主宰,踏进了他坐落于东京世田谷区的日式豪宅中。这幢由连绵不绝的围墙围绕,占地广阔的豪宅,对寸土寸金的东京来说是十分奢侈且罪恶的;但对黑泽刚来说,这栋巨宅是他身分和地位的表彰。因为他不只是黑泽家惟一且绝对的主宰,也主宰了整个日本的政经两界,呼风唤雨、势力之大,几乎无人可匹敌。
男人的权力和地位,通常也会引来成正比数量的女人,黑泽刚也不例外。无论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都有各种类型的美女围绕在身边。就连这个时候,他也有几个女人陪在身边。
“先生,您回来了。”老管家必恭必敬的站在玄关处迎接。
黑泽刚微微颔首,这位纵横日本政经两界的商业钜子,年纪介在三、四十岁之间,有着卓越的才智与领袖气息。
“哇!黑泽先生的家真是又大又豪华。”一个年轻的女子赞叹,心中为自己能受垂青而暗自窃喜。
黑泽刚没有太多回应,任由身边的女人们为了得到他注意而明争暗斗。对他来说,女人只是一种满足欲求和表彰地位的工具而已。他身边有很多女人,但他从来都不曾用心去经营感情。“金钱”是他用来牵制人心的工具,也是他认为惟一需要的。
“志津子,你把东西都带来了吗?”黑泽刚看向一名十分成熟美艳的女子。
“当然,先生吩咐的事我怎么敢有任何拖延呢?已经让我的小徒儿把需要的束西先拿来了。”只是普通的几句话,高岛志津子说得媚态横生,举手投足充满了迷人的风情,硬是把另两名女子给比了下去。她不单是黑泽刚的女人,也是个充满才华的服装设计师。
茶室平常是用来接待客人的,距离玄关并不远。由依隔着墙和走廊,虽然不是听的很清楚,但能听出来是爸爸和几个女人的谈话声。由依听着,不禁紧握住手中的茶杯。
打由依来到日本之后,爸爸就常常带着不同的女人回家,让小小的她隐隐约约知道了母亲带着她回到台湾娘家的理由。母亲日日盼着父亲能够接她们回来的家,对由依来说却是一个一点都无法让人轻松和开心的地方,她好想念好想念在台湾的日子。为什么?为什么呢?她温柔善良的妈妈总是一个人寂寞的在流泪,连妈妈过世了,爸爸也没有一点点悲伤难过的样子。妈妈,真的好可怜……